乾痛的眼睛所能看到的,也只剩下右半邊的少許畫面。
他除了癱在床上,絕望又暴躁地發著沒人能明白的脾氣外,已是什麽都做不到了。
陸辭身處秦州,因路途遙遠難行,消息自然十分閉塞。
趙禎處於漩渦中心,近來自是忙得腳不沾地。
單是侍疾和處理國務的兩頭跑,就足夠讓他感到疲憊不堪。
一時半會的,也就來不及去信通知自己的小夫子了。
於是,當陸辭知道官家突然中風、從此不得不一直臥床養病、以至於朝權重新回到太子手中的消息時,已是事情過去的半個月後了。
比那消息到得更早的,是太子對他獻策的批示。
他收到批示的那一刻起,就片刻都沒耽誤,毫不遲疑地捉著滕宗諒一起,要挨個命人施行,再逐個落實下去了。
這一天,他正穿著一身破衣服,陪著忐忑不安地新茶農親自下地,仔仔細細地檢查完了頭一批從其他州府買來的茶樹情況。
第二百零七章
陸辭來秦州就職已有近兩月功夫,卻不曾得過京中友人的信件,正奇怪時,就收到了這個憑單臂頗難拎動的沉重包裹,以及厚厚的一摞書信了。
原來是攢在一塊,到月末再一同寄出了。
打量著這沉甸甸的包裹,陸辭既是感動,又是哭笑不得。
不愧最為實誠的朱弟,給他寄的物件,回回都隨俸祿的上漲不住增厚。
他搖著頭打開後,入目的果真是京中大街小巷上兜售的小食,品種盡不相同,卻都是他平日所喜歡的。
也不知朱說細心地觀察了多久,才把他的喜好記得清清楚楚,又親自跑了幾趟,才得以從中擇出如此繁多的種類來。
陸辭稍看了看,就先讓下仆小心收好,旋即取出那一摞厚度驚人的書信,眉心莫名一跳。
才拆了幾封,就‘不幸’印證他方才猜測:每十封書信中,起碼就有八份出自柳七之手。
陸辭按著疊好的信紙末所寫的月日順序,先展開最早第一封。
“景蕭索,危樓獨立面晴空……”
陸辭眼皮一跳。
“……楚天闊,浪浸斜陽,千裡溶溶。臨風。想佳麗,別後愁顏……”
陸辭嘴角一抽。
“……雅態妍姿正歡洽,落花流水忽西東。無纍恨,相思意,盡分付征鴻。”
一篇讀下來,饒是陸辭早就了解柳七心思細膩,情感豐富,還是被這份字裡行間所透出的、幾要淒淒慘慘惆惆悵悵的相思情愫,給帶出了一臉無可奈何。
他分明是身不由己,遭貶謫才至這荒涼之地的。
滿紙傷心淚的柳七,才是留在繁花似錦的京城的人,怎反而似了無生趣一般?
他信手拆開第二封。
仍是柳七那熟悉的字跡,熟悉的哀婉悵然。
“薄衾小枕涼天氣,乍覺別離滋味。展轉數寒更,起了還重睡。畢竟不成眠,一夜長如歲……萬種思量,多方開解,隻恁寂寞厭厭地……”
陸辭讀得牙根發酸,默默地將信又按原樣疊好,收入櫃中。
再看那厚厚實實的一堆,想到信中內容,怕是大多都與這相近時,陸辭便一個頭兩個大。
要讓不知情的人讀了,定然要誤以為他在京中有位柳姓夫人,在相思之苦中煎熬不斷,癡心等他回去呢。
這幾年下來,良句佳篇輕巧如信手拈來、寫詩詞就如用飯飲水般容易的柳七,鍥而不舍地寫了上百首,連詞集都出了好幾本了,自己則鮮少回應。
怎麽著也得回個一兩首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