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來,以後你可得謹慎一些了。”
楊文廣頭也不抬地回了這麽一句後,就小心翼翼地將那銀盒拾了起來,問道:“除了故意留下的那三隻外,確定沒有遺漏罷?”
他問話之前,先前被選出來的那十余名兵士,已眼疾手快地把同樣遺留在草叢裡的另外三隻銀盒給收好了,緊緊抱在懷裡:“回楊副將,已收好了。”
楊文廣‘嗯’了一聲:“帶走。”
至於那朱家四郎的屍首,就這麽被無情地留在了原地,無人願意替其收斂——從剛剛楊高二人的對話,四周兵士縱使一開始還是一頭霧水,也漸漸回過味來了。
好哇,在他們萬勝營中,居然還有西夏的間諜!
到底是將門之後,又已更新換貌,對立功躍躍欲試的他們,對於這種吃裡扒外、人人喊打的賣國賊,不恨得將人活剮就不錯了,哪裡還會樂意給人收斂屍身?
後行的那些兵卒,更是憤怒地朝他的屍身上紛紛吐著唾沫,又狠狠跺上一腳,才勉強解恨。
“他娘的,萬勝營的名聲這一年多才剛徹底好了,就又被這王八犢子給坑害了!”
有人實在忍不了心中的憤怒,不禁忿忿罵道。
“那可不是!”
這話一出,頓時勾起所有人的義憤填膺:“出這麽一顆老鼠屎,卻得害我們出生入死多少回,才能少了說閑話的人!”
“好了,”楊文廣將銀盒處置完後,回來就看到群情激奮的這一幕,不由皺起眉頭,喝止道:“人都死了,你們說這些話給誰聽?不該我們背的汙名,自然不會落我們頭上,不必多想。”
高繼宣:“……”
老楊如果說這話時,先把靴底從那沾滿唾沫的朱家老四的腦袋上移開的話,也許還能更有說服力一些。
而把隊伍中的細作成功揪出、沒了後顧之憂,又成功躲開這一圈套的陸辭,則當機立斷地決定無需再在這密林中逗留,而要打道回府了。
十日已足,朱弟所領的那批工匠,應已成功抵達了後橋川,開始了城池的建設。
兩地相隔有七八日的距離,他這邊牽製足了這群西夏兵,再全力朝秦州城的方向馳騁,多半還能拖上一兩日——這麽算來,哪怕他們反應過來中了聲東擊西之計,再想奔馳去後橋川所在,也已為時過晚了。
即使日以繼夜地全速前進,也許能勉強趕到,但等到了地方,也全是強弩之末,一擊即潰。
陸辭相信,要真面對那樣的一支疲憊不堪的西夏騎兵,朱弟怕是會不憂反喜,來個一鍋端才是。
“節度,接下來當往什麽方向走?”
楊文廣對陸辭已是心悅誠服,沉聲請示。
“全速行軍,”陸辭爽快道:“按原路回返。”
要出好水川密林,對他們目前所在的位置來看,自然是走六盤山的川口最近。
可想而知的是,守株待兔的西夏兵,也一定會這麽想。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陸辭的目的,完全只是要牽製他們,而根本沒有所謂的目的地,因此是否超近路出去,對陸辭而言毫不重要。
就算西夏兵久等不來信號,幡然醒悟,要繞林子外回到他們來時的入口,速度也遠遠不及從林中走舊路回返的宋軍。
楊文廣不假思索地一點頭,即刻吩咐下去了。
在陸辭這一行人默默朝著來時的路折回,走了快兩個時辰,天已擦黑時,猛然間就聽到了後頭忽然傳來一陣響亮的鴿哨,以及無數翅膀撲騰的聲音。
“那是什麽動靜?”忙著悶頭趕路的萬勝營兵士們一驚,下意識地回頭,眯著眼分辨半天:“……鴿子?哪兒來那麽多鴿子?”
隻知一半而不知全部的高繼宣,也給愣住了,匆忙追問楊文廣:“你們怎麽沒將那盒子扔好?”
對於銀盒裡藏著的東西會是鴿子這點,他倒是絲毫不覺意外:當他把盒子捧在手裡時,就感到份量頗輕不說,還隱約聽得見翅膀撲棱的動靜。
既是活物,又帶翅膀,自然就是鳥類了。
隻消想通這點,西夏軍的險惡用心,也就變得一目了然。
這哪兒是什麽商隊遺落的大便宜,分明是一個個西夏軍發起攻勢的活信號呢!
楊文廣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解釋,就看到高繼宣身後那道笑眯眯的身影了,趕緊垂首道:“節度。”
“舜舉,你是錯怪仲容了。”陸辭笑道:“是我吩咐他這麽做的。”
西夏那邊好不容易捉來這麽多隻生龍活虎的咕咕咕,怎麽能隨隨便便就浪費了這番心血,而不順便利用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