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走著,他猛然意識到什麽,腳步不禁加快幾分。
——方才公祖領著幕職官們離開時,走的正是這個方向!
果不其然,還未走多久,他就趕上因全是文官、而腳程頗慢的陸辭一行人了。
狄青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往邊上靠了靠,挑了個哪怕公祖回頭、也輕易發現不了他,他卻能看清公祖側顏的好位置,跟著這群人的緩慢步調,慢慢往前走。
此時此刻,路上車水馬龍,人流頗眾,褪去那可怖面具的他又沒了平日縈繞在身的殺氣,落在路人眼中,只是個相貌清俊、長發披散、身形高大的郎君了。
得虧這般,他忽然橫穿到邊上的一作法,才不算扎眼。
隻惹得一邊支著攤販的小娘子們先是一訝,旋即微微紅了臉,手頭動作不自覺地慢下,不時抬眼偷偷看他。
這位郎君雖稚嫩了些,卻好生俊俏!
平日怎不見他上集?莫不是新遷來的哪戶人家?
可惜這位鐵石心腸的俊俏郎君,滿心滿眼都裝著另一位更為俊美的郎君,又如何會發覺她們暗送的秋波?
狄青費了頗大勁兒,才把總想上翹的唇角壓平,又微微垂眸,方艱難把眼底的歡喜藏住。
盡管他心裡清楚,公祖領著這麽多文官,定然不是往兵營去,只是與他恰巧同路了這麽一段。
但在柳暗花明、順利吸足今日份兒的公祖後,還得了這份同行的額外驚喜,實在讓他難耐高興。
尤其在看到公祖因深受百姓喜愛,每經過一常常光顧的小食鋪席,攤主當即連手頭上的客人都顧不得,趕緊將最新最熱的那份小跑著,強塞到公祖手裡。
等好不容易穿過集市,陸辭只剩一臉哭笑不得了:他雙手都提滿了難卻的盛情,熱騰騰的大包小包的吃食,沒留半點空隙,還得受著其他幕職官的調侃。
“你們平日總說要替我分憂,怎到關鍵時刻,就只顧促狹了?”陸辭挑挑眉,不由分說地把一包包分予各人:“除了同憂,還需共喜才是。”
眾人也不同平易近人的這位上官客氣了,皆都笑著道謝,伸手接過。
等分得只剩兩袋時,陸辭無奈地歎了口氣,忽一側頭,直直看向偷跟著的狄青的方位:“青弟躲躲藏藏地跟了多久,我便忍著沒拆穿了多久……怎麽,你還沒躲夠?”
就算狄青藏得再好,也蓋不住他模樣出挑,身形高挑,惹得周邊的姑娘一邊竊竊私語著,一邊羞澀地紛紛看去啊。
只是他實在搞不清楚狄青非要躲著他、連招呼都不肯打的緣由為何,才沒早早說破,而是由著對方跟了這一路。
——怎麽會?
狄青冷不防地被點破藏身地,手足無措地愣在了當場。
——公祖怎麽會發現的?
陸辭看他遲遲不肯過來,索性拋下面面相覷的幕職官們,大步流星地朝他走去。
他神色自然地牽起狄青一手,纖細的手腕微微一翻,就讓狄青平時最喜歡的那袋糖漬李乾,給輕輕推過去了。
簡簡單單的一牽,甚至沒用任何力道,卻讓狄青渾身發麻,耳根滾紅發燙,垂眸不敢看陸辭。
可他卻忘了,自己現可不是坐著,也不是幾年前的身量了:他與公祖面對面地站著,卻比公祖高出大半個頭來,現一垂首,發紅的面皮,可不都盡落入公祖眼中?
喲。
看到小狸奴這麽輕易就羞得滿臉通紅的青澀模樣,陸辭頗覺有趣地眯了眯眼,心裡不由一哂。
那種被人無端回避、所帶來的淡淡怨氣,也跟著煙消雲散了。
“怎麽,”陸辭心念一轉,乾脆不急著放手,而是微微抬起下頜,笑盈盈地看向他,以極溫柔的口吻,輕輕地道:“莫不是我那回玩笑開得太狠,青弟臉皮薄受不住,真惱了我了?”
狄青這才稍微回神,矢口否認道:“絕、絕不曾!公祖誤會了!”
陸辭無辜道:“那你這一路偷偷跟著我,卻連招呼都不肯打聲,又是因何?”
真正的緣由,又如何說得出口?
狄青被逼得面紅耳赤,然而一手還被公祖握著,想跟上次一樣落荒而逃也不行。
他漲紅著臉,憋了不知多久,心念一搭錯,竟鬼使神差地憋出輕若蚊蠅的幾個字。
——心悅君兮君不知。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