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唃廝囉叫溫逋奇關這麽些年,真關出了個老鼠膽子來?
那可奇了怪了。
真是這麽個窩囊廢,權傾朝野的溫逋奇,又是怎麽稀裡糊塗翻的船?
李元昊思來想去,始終覺得蹊蹺十足。
不論如何,這都是唃廝囉親手封上的一把尖刀,正好拿去摧毀還在負隅頑抗的貓牛城人。
果不其然,當李元昊命人開始在城外大喊‘唃廝囉調走精兵,放棄此城’的話,還沒過幾天,約是設法驗證了這句話真偽的城頭守兵,就一下驟減了。
眼看著貓牛城已處於內外交困的強弩之末,李元昊再不猶豫,把最後保存的實力傾盆放出,瞬間就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貓牛城破。
終於領著大軍突入此城的李元昊心火仍旺,當即命人將城中人屠殺殆盡。
就正是此時,他們才驚然意識到,貓牛城不知何時起已成空城一座:上至官員兵卒,下至平頭百姓,具都跟人間蒸發,消失得無影無蹤。
城中有密道!
密道,又是密道!
李元昊簡直氣得暴跳如雷,派人到處搜尋那足以掏空這座城的密道所在,結果才一搜到糧倉處,就被緊閉的倉門都擋不住的濃烈腐臭所震退了。
糧倉被塞得滿滿當當。
然而裡頭盛放的,卻不是新收上來的糧食,皆是腐爛得面目全非,都能瞧出表情猙獰、死狀淒慘的一個個吐蕃將士。
其中被砍得稀巴爛的、著大將服飾的不是別人,正是蹤跡全無的蘇奴兒。
“好奸毒的唃廝囉!”
哪怕歷來看蘇奴兒不順眼,見其死得這般屈辱,不明不白,副將李壇也是怒不可遏:“他們全是中毒死的!”
李元昊雙目赤紅,半晌隻冷冷道:“蘇奴兒大意了。”
蘇奴兒隨他征戰多場,皆是無往不利,攻無不克。
恐怕也正是這份勢如破竹的順利,讓他不知不覺地成了驕兵,一個不慎,就踩中了吐蕃讚普精心設下的計謀。
哪怕取得了輕松的大勝,在慶功之前,蘇奴兒也不忘小心地布下了值守的兵士,更沒漏下檢查水源的安全。
他唯獨忘了的,是親自繳獲的那批新糧。
等大軍中毒,無聲倒下,值守之人還未來得及察覺異狀,就被從密道中躲藏多時,一下傾巢而出的吐蕃兵士給屠殺殆盡。
最諷刺的是,城門還是由他們親手緊閉的:當時是為了防止其他吐蕃軍前來增援,這會兒,則成了徹底葬送他們性命的死門。
李元昊輕撫著覆了厚厚一層發黑血跡的門柱,雙目出神。
而那三萬黨項好兒郎在或是因中毒動彈不得,或是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敵人砍殺,哀嚎淒厲的畫面,則清晰萬分地在他眼前浮現。
——唃廝囉。
不知過了多久,李元昊才勉強壓下滿腔凌厲殺意,輕輕吐出這個陰冷狡詐的新讚普的名字。
能想出這樣殺計的毒蛇,又怎麽可能是貪生怕死的窩囊廢?
那看似被鋪得平坦康莊、直通新王城青唐的路上,隻不知已被對方埋下了多少陰毒陷阱。
“笑話。”李元昊忽然罵了句髒話,不屑道:“只靠玩弄這些雕蟲小技,就想讓我疑神疑鬼,被自己嚇退?”
越是依賴這些旁門左道的玩意兒,就越是證明唃廝囉匱乏正面一戰的底氣。
他偏偏就要讓這自以為腦袋靈光的新讚普看個清楚,靠隻兔子刨出來的淺坑,可是絆不住飛馳的猛虎的!
黨項與吐蕃交鋒正烈時,趙禎也不光忙於觀望。
既然契丹國主吃相難看,暗中給予這新女婿兵權做為嫁妝,那他作為吐蕃友盟,豈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不過,對於唃廝囉最初提起的聯姻之事,趙禎則不打算應承。
他年歲到底較唃廝囉還要小上許多,又才大婚數月,自然無女可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