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銅綠(2)
章老太醫在房裡給徐醒看診,不許他們陪著,把人全都趕出來了。
才關上門,陳恨的後背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棍子。
是李檀的拐杖。
一年多之前的長安事變裡,李檀傷了腿,從此之後須得拄著拐杖行動。他靠在牆邊,抬手就掄了陳恨一下。
那拐杖是筇竹做的,韌得很,打人也打得疼。
舊傷加新傷,陳恨忽然之間挨這一下,疼得眼睛都紅了。
還要再打,陳恨也不是站著挨打的人,隨手拿起靠在牆邊的竹杖,也打了李檀一下。
他二人是宿敵的命,一見面就要打架的。
陳溫聽見動靜不對,雙手在牆邊摸索著,陳恨才知道自己隨手揀起的竹杖是陳溫用的,忙交還給陳溫。
如從前在長安護著陳恨一般,陳溫把他拉過來,摸了摸他的鬢角,輕聲問道:“怎麽了?”
陳恨的眼眶更紅了,才要向兄長告狀,只聽李檀冷聲道:“我把好好的一個人交給你,你就把他弄成這樣。”
陳恨無話可說。
這是他欠徐醒的,徐醒是為他才發了病的,李檀要替徐醒打他兩下出出氣,也是他該得的。
“胡說。”陳溫的手順著陳恨的鬢角往下,又撫了撫他的臉,輕聲道了一句“瘦了”,繼續道,“枕眠這病從前就有,不關離亭的事。”
李檀皺眉:“就算他這病從前就有,那也是為……”
不再理會李檀,陳溫以竹杖點地,緊緊地拉著陳恨的手,攜他去廊前庭院的石凳坐下。
陳恨反手要扶他,他卻道:“你從前沒來過這莊子,阿兄不是全看不見,阿兄帶你走。”
而李檀被晾在一邊,別別扭扭地抱著竹杖,倚靠在房門邊,等著章老太醫出來。
才一落座,陳恨便輕聲問道:“阿兄的眼睛?”
“不打緊。”陳溫將竹杖置在一邊,雙手握住了他的手,“覺著沒什麽要緊的,所以就沒有告訴你,平白惹得你難受。”
陳恨沒有應話,對於這件事,他也無話可說。其實想想就知道,陳溫的眼睛,李檀的腿,大概都是李硯派人做的。
李硯原本不是心慈手軟的帝王,陳恨放他二人走的時候,他什麽都知道,只是給陳恨留了余地。
況且——
“從前欠太子爺的一條命,欠長公主與皇后娘娘的好幾年,得有人來還。”陳溫想了想,又道,“其實我從前熬夜看書就熬壞了眼睛,現在也都習慣了。”
朝堂爭鬥,成王敗寇,你死我活,是他們很早之前就明白的道理。
縱使是兄弟,一旦站到了對面,也不能萬無一失。
他壓低了聲音,笑著道:“李檀就是又矯情又懶,分明拄著拐杖就能走,還非要整日窩在輪椅上。”
“阿兄……”
陳溫朝他笑了笑:“早前不是說好了麽?你……”
這時候章老太醫推門出來,喚了陳恨一聲,又朝他招了招手。
陳溫止了話頭,溫聲道:“有話晚些再說,你去罷。”
陳恨拿過倚在一邊的竹杖,塞給陳溫,直接自庭前翻過欄杆,到了章老太醫面前:“徐枕眠他……”
“他沒事兒。”章老太醫反倒抓起他的手,眯著眼睛給他診脈,“他吃了那藥就是那樣,睡一日就好了。你傷著哪裡了?”
“手心。”陳恨張開雙手,遞到他面前,“還有額頭。手也疼,腳也疼,大約是碰著了。”
“真是的。”章老太醫胡子一抖,拉著他往房裡走,“進來治傷。你們一群人是不是衝撞什麽東西?一個一個的,沒一個是全的,全是這副樣子。”
陳恨笑著湊過去,道了一聲:“謝謝神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