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蔽月,陳恨看不清楚,摸索著摸到他的臉,用手指幫他擦淚。
其實李硯哭得不凶,隻那麽落了兩滴眼淚,正好就落在陳恨頸上,被他感覺到了。
陳恨自個兒不常落淚,哭的最凶那回是在三清觀,他撲在李硯懷裡哭,哭到打嗝。李硯更不常哭,陳恨就不記得有這回事。
不知道要怎麽哄他,因此只是連聲問了他幾句“怎麽了”。李硯一句話不說,陳恨這才恍然想起,李硯是在做夢。
他陳恨還沒這麽厲害,能跑到人的夢裡去哄他。
只怕是魘著了,陳恨忙拍了拍他的臉,預備把他弄醒。又連喚了好幾聲皇爺,李硯的手臂一動,大概是醒了。
為了維護小兔崽子身為皇爺的威嚴,陳恨閉上眼睛,翻了個身,隻裝作睡熟了的模樣。
李硯反應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抓他的衣擺。
還在。
李硯歎了口氣,翻身坐起。他看了看掛在陳恨腳上的鐐銬,銬得很緊,饒是神仙也掙不脫。
陳恨裝睡裝得艱難,李硯抓著他的腳,他很難乖乖的不動,由他抓著。他再往裡邊翻了一圈,離李硯遠遠的。
李硯下了榻,怕驚動陳恨,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外室傳來水聲,陳恨想他大概是出去洗了把臉。
再過了一會兒,李硯又回來了,仍是緩緩的在他身邊躺下。陳恨睡到了最裡邊,李硯也挪過去,一隻手攬著,緊緊地貼著他。
發上還凝著小水珠,落在陳恨的頸上,惹得他胡亂摸了摸脖子。衣帶綁得亂糟糟的,半邊衣裳敞著,李硯身上也是涼的,陳恨想,他該不會還出去用涼水澆了身子。
大約是也想到自己身上冷,李硯往後退了退。
陳恨想了想,跟著粘過去了。
李硯隻以為陳恨怕熱,無意識的就跟著過來了。還是一隻手攬著,順著他的頭髮,撫了撫他的腦袋,最後用指尖纏著他的發尾玩兒。
李硯垂眸看他。
陳恨覺得自己裝睡裝得特別好,完全是一個熟睡的人該有的模樣。
但是李硯看著,隻覺得他睡著了也氣鼓鼓的,豎著尾巴、炸了毛的貓兒似的。
把人給鎖起來,李硯自個兒也心虛,怕他生氣。所以這時候看他的模樣,也像是生著氣的,像是在夢裡也罵他。
他歎了口氣。
而李硯這一歎氣,陳恨怕他再哭,隻把腦袋埋在李硯懷裡,上下左右蹭了一圈,裝作迷迷瞪瞪,才醒來的模樣。
他說:“我要喝茶。”
無法無天。
李硯一怔,似是還沒反應過來。
陳恨用腦袋撞了一下他的胸膛,有點硬,比他的腦袋硬:“皇爺,我要喝茶。”
李硯這回是反應過來了,卻問他:“離亭,你說夢話?”
陳恨一時無語,道:“腳銬的事情是原則問題,不能就這麽算了,先劃到帳上。現在最要緊的是我渴了,我動不了,我要喝茶。”
李硯應了一聲,趕忙下了榻。
養居殿裡的茶水常年都是熱的,睡前還有小太監進來換過。還散著熱氣,熱意自瓷杯中透出來。李硯坐在榻邊,就看著陳恨喝茶,他攥著手,將方才手心裡的暖意攥緊了。
陳恨把剩了一半茶水的茶杯塞給他:“不喝了。”
而李硯順勢將杯中殘茶飲盡,隨手將茶杯擱在一邊,問道:“不生氣了?”
“生氣。”陳恨狠狠地朝他翻了個白眼,只是天黑,李硯可能看不清。
才喝了茶就翻臉不認人。
方才為了哄哄李硯,暫時劃到帳上的事兒,又被重新擺出來了。
李硯道:“你不去江南,什麽都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