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硯一手抱著貓,一手扯著韁繩,驅著馬慢慢地往宮外走。
怡和殿的宮宴早就散了,大臣們也都回府去了。
出宮門時,卻遇見了吳端。
李硯勒馬,只看了他一眼:“何事?”
吳端朝他抱拳:“臣來時,離亭讓臣一定求皇爺批了他的折子。”
李硯沒有說話,卻也沒有驅馬就走。他低頭,捏了捏懷裡小貓的粉腳腳,玩了有一會兒,才道:“你同他,私底下有聯絡的方式罷。”
人都死了,聯絡的方式,也就是燒紙托夢了。
而吳端慣不會撒謊,低頭不語,李硯便以為他是應了。
“你告訴他,你們誰來求情也沒用,朕不批。”李硯抿了抿唇,淡淡道,“叫他自己來求朕。”
說完這話,李硯便松了松韁繩,驅馬走了。
李硯去了忠義侯府。
忠義侯府早前被一把大火燒得乾淨,又經過幾年的日曬風吹,幾乎什麽東西也沒留下。
李硯讓人把這塊地兒圈好了,卻也沒再動過,大約也是在等陳恨回來。
而陳恨用貓的眼睛看得很清楚,焦土荒原之上,有一樹梅花。
不是原先那一株幾百年的花樹,是新栽的,長得還矮,花開的也不多,病病歪歪的被風吹著。
李硯驅馬,徑直走近,只是抬手折了一枝梅花,將花枝子與陳貓貓一同攬在懷裡抱著,就這麽回宮去了。
*
送去江南的信還沒有答覆。
當然沒有答覆,怎麽可能會有答覆?
陳恨臨死前留了一封折子,留了五封信箋,偏偏不能預知李硯要給他遞什麽樣的信,不能留下一封回信。
雖然沒有答覆,但是江南寄了一封信箋給李硯。
是陳恨抄的一句詩——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李硯看到信的時候,都被他氣笑了。該做的都做過了,不該做的也都做過了,還是兄弟,還是君臣。
笑過之後,他卻把江南遞上來的折子給批了,準了陳恨要留在封地的事情。
這是陳恨生前就料到的,他會允準的。
不過生前陳恨或許不知道,但是陳貓貓知道。李硯一直在暗中謀劃,他要親自去江南走一趟。
李硯要是真去了江南,什麽事情就都瞞不住了,所以陳恨不想他去。
可喜大局才定,李硯在宗族裡又一直找不到合適的監國人選,他要去江南的事情也就被暫時擱置下來。
前些年,因為朝中事務繁多,李硯一直不得閑。
今年六月,他抽空上了一趟三清山,祭拜母后,拜會皇姊。
從三清觀中出來,要下山時,李硯看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捧著蓮燈,正從走廊那邊走過去。
於是轉頭去問身邊的長清公主:“皇姊,那是誰?”
“那是小瑞王爺李釋。”
李硯擰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朕不記得封過瑞王。”
“是……”來不及編謊話,長清公主隻道,“他從前來觀裡祈福,被家裡繼母欺負,離亭……”
“誰?”
“離亭。”長清公主溫聲道,“離亭幫他解的圍,走的時候怕他受欺負,就破例給他封了王,又把他留在觀裡,托我照顧。”
李硯冷笑一聲,轉頭吩咐匪鑒:“叫這位瑞王爺明日進宮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