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頭一件最要緊的就是……”陳恨試圖把話說得委婉一些,“皇爺是皇爺,皇爺有納妃的權力;我是侯爺——從前是吧,侯爺也能納妾。”
李硯面色一沉:“你想要什麽?”
“皇爺玩過消消樂沒有?就是,這兩件事碰在一起,它就消除了。”陳恨往前靠了靠,把腦袋抵在他的肩上,輕聲道,“侯爺不納妾,皇爺也不納妃。”
李硯還以為他說的是什麽胡話,原來是為這個。揉了揉他的腦袋,點頭應了。
“還有第二件,我不進皇爺的后宮,我志不在此,也不用皇爺昭告天下,天下人不一定都明白這事兒,到時候給人編排,太麻煩了。”
“嗯。”李硯亦是點頭應了,“還有沒有第三?”
“第三就是……”陳恨把腦袋埋在他的肩窩,嘀嘀咕咕說話的毛病又犯了。
李硯聽不清他說的什麽:“什麽?”
陳恨直起身子,正襟危坐,面對著帛書:“這個事情以後再說,我先把婚書簽了。”
“等著,朕去給你拿筆墨。”
陳恨的目光沒地兒放,就低頭去看那帛書。
如方才李硯所說,奏章奏折講一個言簡意賅,他確實不擅長寫詩做文。
盡管他從前在長安的煙柳繁華地,但是後來在嶺南仿佛山窮水盡,西北飛沙走石。就這樣的地兒,在李硯心裡也養不出什麽綺麗絢爛的詞句來。
想也知道,他一雙練劍批折磨出繭子的手,哪裡似江南文人多情風流,落筆成畫,字字如花。
不過用盡畢生溫柔,撰這一封婚書。
小心翼翼地藏起兩世機鋒,將一顆真心捧給他看,求他吻一吻。
隻消他吻一吻,那絹帛上的字句就開出花來。
李硯取了筆墨來,置在他手邊,抬手幫他研墨。
陳恨回了神,好正經地清了清嗓子:“皇爺,那我寫了。”
“嗯,你寫吧。”
陳恨將衣袖折了兩圈,露出精瘦的小臂,提筆沾墨。拿筆的右手卻有些發抖,他一抬左手,把自己的右手把住了,自言自語道:“別抖了。”
李硯笑了笑:“你慌什麽?”
陳恨歎氣:“皇爺,實不相瞞,我也寫詩填詞,雖然寫的不好,但是各種文體都寫過。這種東西……還是頭一回寫。”
“你還想要幾回?”
陳恨答道:“頭一回都這樣了,這一回就足夠了。”
“快寫罷,寫了朕收起來。”
陳恨提著筆比劃了半晌,卻道:“皇爺,你說我是寫陳恨,還是寫陳離亭?”
“隨你喜歡。”
“那我想想。”陳恨轉眼一瞥,看見帛書上端端正正的李寄書三個字,定了定心神,一鼓作氣,在那三個字旁邊落了三個字。
他的字圓乎乎的,絹帛稍稍暈開,更圓了。
可算沒有寫壞,要是寫壞了,李硯又得懷疑他是不是不願意。
陳恨將絹帛上的字吹吹乾,慢慢地卷起來,雙手捧著,還給了李硯:“皇爺。”
他忽然想起上回封侯,李硯把封侯詔書給他的時候,好像是現在這樣,好像又不是這樣。
上回封侯,祭天拜地,百官來賀,排場好大。
但是這回……
陳恨撐著頭看他,默默地看著李硯將帛書收起來了,才問他:“皇爺,我們行個禮好不好?”
等回了宮裡,人多眼雜,在這兒倒也便利些。
李硯回頭,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