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恨抬手給章老太醫斟滿酒水,章老太醫一口飲盡,將他們每個人都看過一眼,道:“可都別再……出事了啊。”
陳恨笑他:“你就只會說這句話。”
“今兒個還沒給你把脈吧?”章老太醫作勢要抓他的手,“早都說了你脈象亂,也從來不好好休息,再給你看看。”
“不要。”陳恨把雙手揣進衣袖去,直往榻裡邊縮,“好好的把什麽脈?正吃飯呢。”
原本也是逗他玩兒,章老太醫的手轉了個方向,拿走他眼前的酒壺,自斟自飲,眯著眼睛呷了一口又一口。
章老太醫隨口問道:“皇爺什麽時候回來?”
陳恨垂眸,也佯似隨口回答:“二十六,回來過年。”
“你看皇爺回來我跟他告狀。”
陳恨略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江州那邊怎麽樣了。他不說話,只是挽起衣袖夾了塊魚,放在碟裡好細致地挑出魚刺兒。
“明兒就回來了,你魂不守舍的做什麽?”
章老太醫顯然是喝得有些多了,陳恨才要說話。章老太醫放下手中竹筷,撫了撫他的腦袋,喊他:“恨啊。”
一桌的人沒忍住笑,陳恨自個兒也笑了,無奈道:“別這麽喊……”
章老太醫又喊:“檀啊。”
這是在喊李檀。
李檀捏緊了手中竹筷,沒有說話。
“不要怨,各人有各人的身份地位,各人有各人的難處。”章老太醫喝得醉醺醺的,結結巴巴的說話,“有什麽事情,打一架就完了,不行就打兩架。不要怨。”
他的最後一句話是靠在椅背上,一隻手的手背貼在額頭上,嘟嘟囔囔地說的:“怎麽就不能像你們還是小崽子那樣呢?怎麽越大反倒越難過了呢?”
靜了片刻,燭花炸了兩聲,陳恨起身下榻,披上大氅:“恐怕是喝多了,我扶他回去。”
陳恨架著他的手,把他給帶下去休息。
章老太醫不重,一個精瘦的小老頭,喝醉了還能自己勉強走兩步。
陳恨才扶著他到了花廊裡,他就自個兒扶著牆站穩了。
“你回去吧,我自個兒走回去。”
陳恨一愣,道:“沒喝醉啊?”
“沒。”章老太醫抹了把臉,“這不是怕我這個老頭子在,你們不好玩兒嘛。”
章老太醫推了一把陳恨:“回去罷,同他們玩兒去吧。”
他自顧自地走了,唯恐雪天路滑,他一個人走不好要摔跤,陳恨也就跟在他身後半步,隨他回了住的院子,看著他進了門,又看著他好好的躺在榻上休息了,才轉身回去。
他們是在陳恨的屋裡吃的飯。
陳恨站在房門前,忽然想起李硯,不知道李硯的小年夜是怎麽過的。傍晚就開始下雪,也不知道他明日能不能回來。
正想著事情的時候,裡邊有人推門出來了。
他久久都不回來,徐醒是出門來尋他的,不料他就站在門前。
“陳……”徐醒不知道要喊他什麽,其實他二人從來就沒有在私底下見過面,也沒有兩個人單獨見過面,所以徐醒不知道。
“就來。”陳恨提起衣擺,走上台階,在廊下解了大氅,將衣上碎雪抖落乾淨了,才要進門。
徐醒側了身子讓他進來,將門扇合上。
按照原先的位置坐,外邊天冷,陳恨多飲了兩杯酒才緩過來。
碟子裡一塊魚肉的刺兒還沒剔乾淨,他便拿著筷子繼續撥弄。
好一會兒才剔乾淨,陳恨便端著碟子,把一碟子的魚肉都撥到陳溫碗裡。巧著這時候李檀也抬手往陳溫碗裡放菜,一模一樣的。
陳溫看不見,他二人卻看得見。
李檀的筷子一轉,把陳恨撥給陳溫的夾走一口吃了,隻留下自己給陳溫的。吃完了還朝陳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