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抵算是撒嬌。
噢,李硯漏在養居殿的是一拍心跳。
李硯起身,走到那花樹下,挽袖抬手,準備給他折一枝梅花。月光清朗,透過花枝子,稀稀疏疏的落在他的身上。
還有刀劍反射出的月光。他環顧,周遭已然圍了十來個人。
李硯不緊不慢的,折下花枝做劍。
他們的刀劍打在身上疼,卻不入肉,因為沒有開刃。
等李硯手中花枝落地的時候,他也就被擒住了。他回頭去看陳恨,陳恨卻在廊前給他跪下了。他不是認罪,他只是不敢看他。
袖中的碎玉滾落,被埋進了雪裡。
他到底想要什麽?這是李硯被關在小樓裡一年,經常思考的一個問題。
……
仍舊是永嘉元年的除夕宮宴。
李硯向坐在下邊的陳恨招手,讓他上前來。
陳恨很拘謹地在他身邊坐下,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喚了一聲:“皇爺。”
李硯知道他大概是害怕,並不多看他,隻吩咐了一句:“布菜。”
高公公將一雙象牙的筷子奉給他,陳恨顫巍巍地伸手接了,握了好幾回才握穩。
手心出了薄汗,他感覺那筷子就像古詩裡用來代指女人眼淚的玉箸,握不住。他有一個老師,說玉箸其實是鼻涕,那樣就更難拿了,會有心理障礙。
陳恨輕聲道:“皇爺要吃什麽?”
“隨你喜歡。”
陳恨拿好筷子,斟酌著夾了一筷子鱖魚到他的碟子裡。
可李硯只看了一眼,也不動筷子。
陳恨盯著他想了想,將那鱖魚又夾出來了,低頭挑了刺,再放回他的碟子裡。
李硯仍是不動。陳恨不記得他有什麽忌口,再者,皇爺的忌口禦膳房比他熟悉得多,他不吃的東西能擺到這案上來麽?陳恨再試著給李硯夾了一筷子別的什麽。
仍是沒動。
這人大概是玩兒他吧。
他不吃,陳恨也就放開了膽子給他夾,淨夾些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後來起了玩心,就把一碟子的菜堆得高高的,最後還夾起裝飾盤子用的鮮花擺在上邊。
陳恨道:完美,我可真是個小藝術家。
酒酣耳熱之時,吳端起身抱拳道:“臣領諸位世家公子給皇爺舞一曲《入陣曲》。”
這是個從李硯身邊跑開的機會,可陳恨還未來得及有動作,他捉著筷子的手就被李硯抓住了。
他再一緊張,玉箸就落地了。
那頭兒吳端還等著皇爺允準《入陣曲》。李硯便捉著陳恨的手,拉到案桌下藏好了,才朝吳端頷首,表示隨他去。
陳恨沒想到自己非但跑不開,還被捉住了手,他沒能抽出自己的手,隻好道:“皇爺,筷子掉了。”
“不用你撿。”李硯將方才他布的一碟子菜往他面前一推,“你吃吧。”
得虧自己心眼好,沒往他碟子裡放什麽別的東西。但陳恨的右手還被他的手攥著,他又不能左手拿筷,也不能噘著嘴湊過去吃,那樣有傷大雅。
他想,李硯大概還是在玩兒他吧。
琵琶聲動,等堂前諸位世家公子都持起長羽的時候,李硯才放開他的手。
高公公奉來新的筷子,陳恨便專心低頭吃菜。
看看,將軍戰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人家正入陣呢,他卻在吃菜。他聽著《入陣曲》碎玉相擊的聲音,感覺好像有很多玉箸落在了地上。
李硯是不想讓他去入陣。是了,他又不是世家公子,他老早就被陳府掃地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