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陳恨信口胡說,想要把這句話給圓回來:“呃……高公公還挺厲害的哈,把養居殿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奴在掖幽庭待著,就算待幾十年也變不成……”
這話就更奇怪了。
李硯笑道:“你想變成高公公那樣?”
陳恨迅速回話:“不想。”
李硯不語。陳恨轉頭,見李硯的目光越過他的肩,直落在他身前某處。陳恨臉色一變,隻將雙手交疊,架在腰腹的位置,阻斷了他的目光。
陳恨搖頭,堅定地回答:“真的不想。”
他這一連串的小動作,簡直是要了李硯的命了。
“藥抹好了。”李硯憋著笑,提著他的衣領,幫他把衣裳給穿上了。
陳恨一本正經地說:“其實奴還挺感謝皇爺的。”
“謝什麽?”
“謝謝皇爺只是讓奴去掖幽庭,沒讓人拉奴去淨身。”
李硯輕笑出聲,只聽陳恨又道:“雖然皇爺總說奴像貓,我們那兒的人養貓也都要割……嗯,所以奴真的特別感謝皇恩浩蕩。”
“你每天都在想些什麽?”
陳恨雙手合十,虔誠道:“奴一心感念皇恩。”
“傻子。”
陳恨攏起衣裳,起身背對著李硯系起衣帶:“天晚了,皇爺快睡吧。”
“你呢?”
“奴……”陳恨看了眼被自己拖到牆角的被褥,認命道,“奴守夜。”
“那你守吧。”
陳恨將自己的被褥拖到榻邊,蹲下來將被褥鋪得平整些,輕聲嘀咕道:“守夜守夜,守在榻邊,其實根本就是守著皇爺吧?”
“你不大樂意?”
“沒有,特別樂意。”論口是心非是多麽痛苦的一件事。
陳恨裹著被子坐在榻邊的地下,李硯就靠在枕上,借著燭光看書。
陳恨透過榻前小案上的燭光看他,只是盯著他,慢慢地就出了神。
晃然之間,便回到許多年前,明承殿、嶺南莊子,又或是王府,不論何處。
盡管陳恨被系統任務裹挾向前,李硯還重生了一遭,但他總覺得,他二人仿佛從頭至尾都沒有變過。
他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來。
李硯正巧抬眼看他,陳恨再張了張口:“皇爺,我……”
陳恨朝他——打了個噴嚏。
蠟燭都被陳恨的噴嚏給吹滅了,陳恨從被子裡伸出手來,用袖子給李硯抹了抹臉:“皇爺,對不起。”
李硯將書冊合上,置在小案上,卻問他:“冷了?”
“沒有,皇爺睡吧。”陳恨抱著被子起身,將室中蠟燭都吹滅了。
他隻執著一支長蠟燭,放到了外室的桌上,以備不時之需。
很幽微的光亮自簾外透進來。
在房內走了一圈,陳恨重新坐回榻邊,將身上的被子收緊,舒了口氣準備坐著睡一晚上。
李硯卻伸手,準準地撈起他的一縷頭髮。陳恨並不知道他把自己的頭髮放在指尖纏來繞去的,只是偏頭過去,閉著眼睛隨他玩兒。
李硯道:“離亭,講個故事吧。”
陳恨想了想,睜開眼睛,頗有深意地說:“那就講一個負心人蔡伯喈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