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謊是要付出代價的。
李硯抓了一把他的後頸:“地上冷不冷?上來睡吧。”
陳恨忍著困意搖頭:“不行,要是明早從皇爺的床上起來,高公公肯定又誤會了。”
“你管旁人做什麽?”
“奴……”陳恨靈光一閃,“皇爺,奴能不能給高公公找個對食的?轉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好讓他別整天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你想找便給他找吧。”
陳恨將自己認識的宮人都在腦子裡過了一遍,也想不出有什麽人能和高公公一起嗑瓜子兒。
正興起時,他忽然又想起了什麽,沮喪道:“這個法子可能不太行得通。章老太醫有家有室的,也每天都想這些事情。”
李硯扯扯他的衣袖:“快睡罷,這麽晚了。”
“誒。”陳恨應了一聲,緊了緊裹在身上的毯子,閉上眼睛就要睡了。
“你上來睡。明早高公公來之前,朕就喊你起來,準保他不會誤會。”
陳恨略一思忖,拍拍衣袖,歡歡喜喜地爬上榻去了。
第52章風起(4)
陳恨與徐醒的交情不深。
從陳恨九歲入長安,在宮中做李硯的侍讀,與當時做李檀侍讀的徐醒認識了十來年。二人途中偶遇,你來我往的打個招呼不算,他們隻正經相處過三回。
頭一回是都還小的時候,那一回陳溫病了,不巧皇三子李檀那兒又輪到他伺候,陳恨便代他去。
其實那天晚上李檀也沒要人伺候,他一個人在房裡睡到天昏地暗,連夢話也沒說。
於是陳恨與當夜一同輪值的徐醒,坐在偏殿裡,面對著面、大眼瞪著小眼,乾坐了一晚上。
徐醒清冷,陳恨跳脫。
其間陳恨給他講了無數個笑話,徐醒全不捧他的場,一個眼神也不給他,或許有一個眼神——閉嘴。
陳恨摸了摸鼻尖,這小孩子也太難哄了,他怎麽跟看傻子似的看人?
不過第二天,李硯發現昨天跟他請假回家的陳恨,竟然在皇三子那兒伺候了一個晚上,生了他整整三日的氣。
第二回在徐府。皇三子的幾個侍讀總在徐府聚會清談。
陳恨一直覺著,雖然皇三子李檀不怎麽樣,但是他的幾個侍從都還是很好的。
那時候都是少年人,年輕好玩,總聽說江南軟語好聽,便起哄,讓江南來的陳溫給他們唱曲子聽。
陳溫雖然在江南長大,不過總也待在族學中念書,能談仁義禮智,哪裡會唱什麽曲子?少年人說話又沒遮攔,陳溫每每從外邊回來,都紅著一張臉。
陳恨護崽,更不要說還是兄長。
他便與陳溫說定,下回再去徐府就帶他去。
當日下午,幾個少年在湖心亭中,圍在石桌邊坐著,再一次起哄叫陳溫唱曲的時候,陳恨一甩衣袖,朗聲道:“我來。”
他將衣袖挽起,露出細瘦的小臂,揀起桌上的竹筷子,輕敲著盛涼糕的瓷碟,給他們唱了一首“覓向無人處,綰作同心結”。
少年尚在變音,聲色略顯沙啞。涼風徐入,將他稍帶笑意的音色送入每個人耳中。
竹筷子敲在瓷器上,輕輕脆脆的一聲一聲。
陳恨唱曲子,也是清清朗朗的一聲一聲:“儂贈綠絲衣,郎遺玉鉤子。即欲系儂心,儂思著郎體。”
在座幾位,沒人聽過這種綺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