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麽說,可是回稟皇爺的時候,說的又是另一番話了。
章老太醫對李硯拱手道:“對不住,對不住。老夫年紀大了,記錯了時辰,不關離亭的事。”
李硯大約也知道他是在幫陳恨遮掩,笑著道:“朕又不罰他。”
同章老太醫道過別後,陳恨就要爬上馬車去,忽然有人從後邊抓了一下他的衣擺。
陳恨回頭:“嗯?”
章老太醫輕歎了聲,道:“可都別再傷著了。”
陳恨點點頭,好認真地應了:“好。”
“你們在宮裡念書那時候,磕了碰了都要來找。那時候想著,等你們大些了,也就不容易傷著了。”章老太醫搖頭,看了眼他額上的傷,“唉,誰知道,反倒是你們越大,身上的病痛越多了——”
“——可別再傷著了。等再過幾年,誰給你們治呢?”
陳恨從馬車上跳下來,捋了把章老太醫的胡子,玩笑道:“小老頭就是喜歡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等過幾天天氣再暖些,我去你府上幫你曬藥,到時候我日日在你眼皮子底下,蟲兒咬了個口子就去找你,你一看就說——”
他咳了兩聲,學著章老太醫的模樣,壓著嗓子道:“‘離亭啊,你要是遲來些,這傷它就自個兒好了。’”
章老太醫作勢就要打他:“你這孩子就是欠揍……”
陳恨往後退了半步:“有沒有人送您回去?要不我送您回去?”
“不用,有轎子等著。”
“那好,小老頭兒回去給自己配點藥材泡泡腳,早點睡。今晚多謝您。”
章老太醫佯正色道:“你要是誠心謝我,不妨發個誓,說自己再不會傷著了。”
“這個恐怕不行,我先回了,您也早些休息……”陳恨轉身,逃似的重新登上馬車,下一刻,他就在裡邊喊了一聲,“媽呀。”
馬車裡也砰的一聲響。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碰著傷口,章老太醫忙掀開馬車簾子去看:“你怎麽總是笨手笨腳的?又摔著哪裡……”
待看清楚馬車內的情形時,他默默地收回了手,還拍了拍簾子,將裡邊蓋好了,才快步往自己的小轎子走去。
摔得不重,陳恨就是跪下給李硯行了個大禮。
比較要命的是,情急之時,陳恨抬手撐了一下。
真的就只是抬手撐了一下……
“真的……”陳恨從李硯身上爬起來,舉起雙手,迅速退回屬於自己的位置,“對不起,皇爺,我就是隨便一抬手……”
“你怎麽總是毛手毛腳的?”
毛手毛腳,就是貓兒爪子似的撓人,像陳貓貓的粉腳腳。
“皇爺,我……”陳恨在袖子上抹了抹手。
真不巧,陳離亭今天又褻瀆天恩啦。
李硯垂眸,定了定心神,道:“碰著傷口了沒有?”
“沒有沒有,皇爺不是伸手撈了我一把嘛。”
要是李硯不撈他那一下,陳恨覺著自己能把臉給撞上去。
一時無話,有點尷尬。
陳恨哼著小曲兒,轉著腦袋,目光也在馬車內轉來轉去,活像是個紈絝子弟。
其實他只是想看看李硯被他拍那一下,到底怎麽樣了。但是又不大好意思直接看,所以隻好裝出滿不在乎的模樣,悄悄地瞥他一眼。
他拍得——陳恨看了看手掌——應該拍得不重,要是拍重了,李硯早該坐不住了。
要是打壞了——陳恨收回手,頗緊張地吹起了口哨——要是打壞了,他揮刀把自己的賠給李硯,也不夠。
陳恨迅速掃了他一眼。
沒看清楚,再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