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硯轉頭看他:“怎麽?他吩咐過你不見朕?”
“……是!”吳端順著他的話道,“他誰也不見。”
李硯皺眉:“誰也不見?”
“是……”
好巧不巧,李釋端著一盆熱水,就從前邊的營帳裡走出來,“嘩”的一潑,將熱水全都潑在面前的地上,好像潑在李硯面上。
離得還遠,李釋隻裝作沒看見他的模樣,吹著口哨,自顧自地又回去了。
回去之後,他推了推還睡著的陳恨:“誒,陳離亭,皇爺來了,你不是不想讓他知道你受傷了嗎?”
一聽皇爺二字,陳恨頓時從夢中驚醒,迅速翻身坐了起來,咽了口唾沫,道:“他昨兒才回宮,怎麽會這麽快又過來?”
“我看見他了。”李釋低聲道,“眼神跟要殺人似的。”
陳恨不自覺摸了摸脖子,驚道:“要殺人?”
而外邊的李硯確實險些要動手了,他磨了磨後槽牙,深深地看了吳端一眼:“誰也不見。那又是誰?”
“那是世子爺。”吳端乾笑了兩聲。慘了,皇爺氣得連人也不認得了。
“朕知道那是李釋。”
吳端解釋道:“離亭給世子爺講文章來著,講著講著天晚了,打發個人去三清觀打聲招呼,世子爺昨晚就在這兒歇了。”
李硯一甩袖子——袖子還被綁著,甩不開。他徑直往前走去。
帳中的陳恨因為李釋一句“要殺人”慌得不行,攬著毯子衝到營帳前,透過一條小縫兒,眼見著李硯就到跟前,只能重新縮了回去。
李釋見他這副模樣,問道:“你做什麽這麽怕他?”
“世子爺不懂,皇爺最喜歡嚇唬人,我從前被他嚇唬過好多回了。”陳恨在帳中轉了兩圈,找躲藏的地方,“他生起氣來很麻煩的,發瘋似的,喜歡拿長劍指著人。”
還有用劍尖挑斷別人的衣帶,動不動把人按在牆上。當然這話不適合十二歲的李釋聽,所以陳恨就沒說。
李釋怒道:“他敢嚇唬你?”
“……呃,其實也沒有什麽。”陳恨重新爬回爬上,“皇爺事情多,我額上碰了這麽大一塊傷,還是不見他的好。一見他,不知道又要怎麽麻煩了。”
才說著話,陳恨只聽見外邊腳步聲一頓,背對著躺好了,抖落毯子往身上一蓋,將整個人都埋起來了。
還是老法子——
陳恨探出腦袋來,輕聲對李釋道:“世子爺,說我病了。”
說完這話,他就把腦袋縮了回去,蹬了蹬雙腳,把毯子蓋好了。
李硯進了帳篷,徑直走到榻邊,一掀袍子在榻前落座,伸手就去掀他身上的被子。
陳恨用了力氣把被子給扯扯緊,只聽李硯道:“別裝睡了。”
想起陳恨的囑托,李釋忙道:“他病了。”
李硯不理睬他,隻問陳恨:“生氣了?”
他不生氣,他害怕。陳恨沒敢應聲,不斷催眠自己:我病了,我病了。
“你這麽全蓋著不悶?”李硯又要掀他的被子。
不悶。陳恨在心裡恨恨地應說。
好像是有點悶了。只是李硯不走,他又不能露面。於是隔著被子,陳恨伸腳,踢了踢他,叫他快走。
李硯卻隻穩坐著不動。
確實有些悶了。陳恨躲在被子裡咳了兩聲,他喘不過氣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實在是憋不住了,他頂著毯子,將額上傷口遮得嚴嚴實實,才坐了起來。
——您的小可愛突然出現。
原本陳恨想著,他捂著傷口給李硯看一看,看一眼就讓他快走,這事兒也就瞞過去了。誰知道李硯眼睛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