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亭,你近來……”
不等李硯把話說完,陳恨一閉眼:“侯府還有事兒,臣先走了。”
他再將額頭往地上重重地一磕:“臣告退。”
說完這話,陳恨從地上爬起來,連衣裳也沒來得及理清,攬著衣擺就跑了。
他不得不跑。
李硯對他這樣好,一字一句、一舉一動全是為他考慮,一片真心真情,任是哪個無情之人都看得清。
況他陳恨與李硯在一起這麽些年,他又怎麽會看不懂?
方才他給李硯下跪,跪下那一瞬間,他的心一亂,簡直想把造反的事情全盤托出的。
話到嘴邊,才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不敢說。
怕負了李硯一片真心,更怕傷了他的心。
他還惜命,他還想完成任務,還想在這兒多活幾年。
他若全盤說了,他就得死,若是照著他的計劃,就算他造了反,他二人不會因為這件事丟了性命。
他想他能保全兩個人。
他想活著,也想和李硯一起活著。
陳恨怕自己在養居殿再待下去,指不定什麽時候一晃神,就把事情告訴李硯了。
所以他不得不跑。
陳恨一面跑,一面道,以後可不能再來了,這簡直就是龍潭虎穴——從某種角度來說,那也確實是龍潭虎穴。
養居殿內,李硯眼見著他慌慌張張地跑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惹他了。目光落在案上陳恨沒來得及拿走的手爐上,朗聲便喊了匪鑒。
“把朕的手爐拿去給忠義侯,你跑快些,他跑得挺快的。”
陳恨在半道兒停了,扶著宮牆正喘氣,忽然一陣冷風迎面吹來,吹得他一激靈。
他回過神,懊惱道怎麽就這麽從養居殿跑出來了,借口也沒找好,也不知道李硯懷疑什麽了沒有。
他背靠著牆,閉上眼睛,用腦袋撞了撞牆。
簡直是瘋了。
怕得要死,還得硬著頭皮造反。
李硯怎麽敢對他這樣好?一點心眼兒也不留。
而他——陳恨再撞了兩下腦袋——而他陳恨,又怎麽值得李硯對他這麽好?
宮中到底不宜久留,陳恨順過了氣,正轉身要走時,後邊趕上來的匪鑒喊他:“侯爺!”
匪鑒提氣,快跑上前,想要將李硯的手爐塞給他:“皇爺讓送的。”
陳恨下意識就要推辭:“不用了,我不冷,走著回去挺暖和……”
“侯爺,你這可是為難我了。東西送不到,皇爺不罰你,肯定要罰我。”
“對不住,我沒想到這一層。”
陳恨接過手爐,將它籠進袖中。手爐正暖,比他自己那個暖和得多,暖到了五髒六腑裡。
他歎了口氣,隻將那手爐抓得更緊,捂得手心微燙。
再道過謝後,陳恨籠著手就出了宮,心裡還記掛著忠義侯府的二層小樓缺一幅畫,轉頭便去了長安城的玉堂街。
在玉堂街看見一幅青綠山水,正合眼緣,他想著李硯大概也會喜歡,便讓人收拾收拾,送到忠義侯府去。
過了幾日,他才想起那幅畫,便自己爬高,將畫兒給掛起來了。
等掛上去了,陳恨才反應過來,這是畫上的千裡江山,到時李硯住進這樓裡,會不會覺著自己是在笑話他?笑話他丟了真的千裡江山,只剩下畫兒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