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顧老板之托……送它過來。”
門外淅淅瀝瀝的小雨把樹葉打得油綠。槍王兩指並攏在終焉的槍頭摸了摸,“這麽深的劃痕,顧成淵到底拿它做什麽了?”
飄搖低著頭,低聲道,“打仗。遇見了,拿著諸神的人。”
槍王一頓,將終焉拿起來揮了揮,“我以為諸神跟那臭小子一起埋了呢。”槍王說著,不知為何忽然一笑,又不知為何忽然停下動作,門外的雨忽然大起來,劈裡啪啦撞在房簷上,飄搖只是靜靜地坐著,老槍王背對著他默不作聲,許久,飄搖才聽到一聲微微的歎息。
月渚的天也不見得很好,這幾日陰雲密布,為了防住章繼堯,太子府大門外面看著沒什麽區別,裡面的房間卻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的人。尤其是顧情養傷的地方。
其實一想到要再次讓顧情踏進自己的家門,而且好像短時間還走不了,無爭就憋屈得直歎氣,本來想隨便給顧情個地方住就行,但是詹星若說其他側房不安全,萬一半夜有刺客進來,防不勝防。
“那怎麽辦?”無爭問。
“讓他在最最不可能的地方休息。”詹星若道,無爭一皺眉,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果然不出他所料,等他再回想起來這些糟心事情的時候,已經連人帶東西打包到側房去睡了,太子府的正殿留給顧情。
無爭歎了口氣,安慰自己,成大事者,要有胸懷,古話說,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有容乃大,有容乃大。”無爭一邊在嘴裡不停地念著,一邊拿著小扇子蹲在火爐前煎藥。
旁邊的侍女忍不住笑出來,無爭看了她一眼,侍女立刻低下頭。無爭無奈地一歎氣,煎藥這個工作,也是詹星若強製他做的,說其他人煎藥他不放心,一定要無爭親自來。無爭雖說從小嚴於律己,生活作風正派,不奢侈荒淫,也不揮霍浪費,自問對朝政也是盡心盡力。
但是,是真的沒熬過藥。
堂堂太子,熬藥這種事,還是不用親力親為的。
無爭拿著扇子,被藥味熏了一個多時辰了,欲哭無淚。他轉頭看剛才那個侍女,然後招呼道,“過來一下。”無爭的聲音還是文質彬彬的,並不讓侍女很害怕,加上無爭心裡委屈得緊,說話還帶著點無奈的請求,侍女笑了笑,走上前去了。
“你幫我看看,這算不算好了?”無爭問。
侍女低頭去聞,卻被無爭伸出手攔下來,無爭一伸手差點碰到侍女,想要收回,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別離它太近,你就在這聞聞罷。”
侍女苦笑,“太子殿下,這樣奴婢也不知道啊,要不您叫太醫來吧。”
“哎。”無爭歎了口氣,“罷了,叫太醫。”無爭道,一想到太醫來了肯定也會追問一番,太子殿下怎麽親自做這種粗活,他又要昧著良心編一堆瞎話給太醫聽。
無爭從小到大都沒撒過謊。
一想到這些都是拜顧情所賜,就恨不得把剛煎好的湯藥倒在顧情臉上。
另一邊,太子府正殿內,詹星若剛打了一盆溫水,小心的給顧情擦臉,顧情的嘴唇還是沒什麽血色,詹星若揪心得皺起眉。
濕熱的汗巾剛一碰到顧情,顧情就一側頭,喉嚨裡發出低沉又模糊的聲音,然後緩緩睜開了眼睛,詹星若松了口氣般,穩穩地接住顧情的目光,也看著他。
顧情一睜開眼睛便伸手去摸詹星若的臉,詹星若微微低下頭,讓他夠到。顧情滲著虛汗的指尖碰到詹星若的臉,微微歎了口氣,“怎麽感覺軍師又瘦了……沒休息好嗎?”顧情虛弱地問。
詹星若搖搖頭,“一兩天能瘦哪裡去,別瞎想了,我不用你擔心。”他道。
顧情苦笑,收回手,“也是,我現在連自己都保不住。”說罷,他雙目滿是哀愁地閉上了。
詹星若從小到大都話少,除了在分析問題的時候一串一串地說話,其他時候都不怎麽張嘴,更別提說好聽的話安慰人了。
排兵布陣詹星若倒是說的頭頭是道,一到和顧情對話的時候,他就總是拿捏不好分寸,明明想說的不是那個意思,卻老是忍不住脫口而出。
這幾天日夜不休地照顧著顧情,顧情一睡就是一天一夜,害他緊張得以為顧情救不過來了,隔半個時辰就去檢查檢查顧情還有沒有呼吸,一晚上都是趴在顧情床邊睡的,只是這些顧情都不知道。
想來顧情問一問,也是正常的,但是自己就是習慣性地反駁顧情。
詹星若歎了口氣,照顧病人已經夠讓人憔悴了,深深的自責和與顧情交流的障礙,更讓他頭痛,難倒聰明人的總是那些最簡單的問題。
“顧情,你要是真的擔心我,就快點好起來,給我做東西吃。”詹星若坐到顧情床邊,突然開口道。他別過頭不看顧情,半天才又道一句,“現在看來,太子府的飯菜,不如顧府好吃……”
他說完停了半天,也沒聽見顧情有什麽反應。詹星若心裡又是咯噔一下,回想自己剛才竟然叫一個身負劇毒的人起來給自己做飯吃,好像於情於理都不太好。
詹星若已經黔驢技窮,於是便破罐子破摔地回過頭,只見顧情早就睜開眼睛,正眼淚汪汪地看著他。
詹星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說對了,還是說錯了。他敢面對自己的心,敢面對無爭,敢面對世人的目光,敢負起責任,敢為了他挑戰權貴,敢披荊斬棘去昭告天下自己心有所屬。卻偏偏不敢面對顧情。
“你,你怎麽了?”詹星若問。
顧情摸到詹星若按在床邊上的手,輕輕地牽住,“軍師離我這麽近,我心跳好快,有點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