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星若歎了口氣,“不必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挺好的。”顧情笑了笑,眼睛掃過詹星若刮傷的臉,忍不住伸手過去摸了摸。
“昨天弄的?”他問。
“不礙事。”詹星若擋開顧情的手,“既然你醒了,我們就好好聊聊吧。”
“聊什麽?”顧情問。
“接著昨天的說。”詹星若道,“你不好奇嗎?章繼堯為什麽要殺你?”
顧情挑了下眉,“軍師想告訴我,我便聽著。”
“你這是什麽態度?”
顧情搖搖頭,“軍師,對顧某來說,世界上沒有原因的事情太多了。我要是每件事都非要知道個所以然,豈不太累了。”
“沒見你現在活得多輕松。”詹星若道,“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他問。
顧情眨了眨眼睛,“怎麽這麽嚴肅?”
詹星若沒有回答,而是又重複了一遍,顧情這才點點頭。
“顧情,我曾經答應你父親,一定照顧好你。一定護你一生周全,但是太傅走的時候,正逢戰亂,我沒來得及看太傅的信,不知道他已病重。等我趕到的時候,你已經走了。從此以後,我再沒找到過你的下落。”
“答應我父親?”顧情輕聲問。一提到乘風侯,他臉上的笑意便抹去了。
“對。”
“你們認識?”顧情冷冷地問。
“不僅認識,我還與他有兩條約定。但是現在看來,我一樣都沒有做到。”,詹星若轉頭望著窗外,又說道,“我答應他照顧你,但是你一走好多年,我都沒能找到你。就算你找上來,我都沒能第一時間認出你來。”
“軍師……”顧情只能看見詹星若的側臉,看不到他的表情是什麽樣子,看不到他眼睛裡的光向著哪一個地方,只能靜靜地聽詹星若說話。
“另外一條約定,就是我今天要和你說的。乘風侯當年千叮嚀萬囑咐,不可告知與你,我知道你在天關的時候,還松了一口氣,本以為你遠離官場,就可以逃避一些東西。但是你偏偏又把自己送回來了。”詹星若道,手伸進衣服裡。
“給你看一樣東西。”他說著,將那半塊玉佩拿出來,還帶著詹星若的體溫。
顧情一時間愣住,十多年前的回憶瘋狂的向他湧去,當時顧懷風叼著狗尾巴草,當著一眾將士的面,“哢嚓”一聲將皇上賜的玉佩掰了個兩半。
“這,這是……”詹星若將玉佩遞給顧情,顧情雙手接過去,一時語塞。
“這是你父親當年送你的東西。也是害他的東西。”
“什麽意思?”顧情問。
“乘風侯一生戰績不菲,十六歲便掛帥出征,次次大難不死,有好幾次全軍覆沒的戰役,回來的只有你父親和少數幾個人。他當將軍以後更是百戰百勝,讓蠻夷聞風喪膽。正是戰亂的時代,皇上曾說,我與乘風侯,是他的兩顆定心仙丹。”詹星若回頭來看顧情,“但是正因如此,天下越亂,皇上才越想把我們握在手裡。我留在無爭身邊,手中沒有任何實權,但你父親不一樣,他手裡是號令整個西北大軍的虎符,是兵權。”
“我知道……”顧情低下頭,用拇指輕輕摩擦那玉佩,眼睛中竟然難以控制地濕潤起來。
“西北將領,每兩年需回京一次,路程不過半個月。可是你父親,最長一次,六年沒有面過聖。”
顧情點頭,這件事他大概能猜到,乘風侯每次回家都隻吃頓飯,最多睡一晚就走。
“我記得,有一次父親回來了,我很高興,可是他說要去見皇上,說兩句話就回來,結果被皇上留在宮裡半個月。”顧情看著玉佩,回憶道。
“正是,皇上很看重他,總想好好地招待他,可是他卻一心鋪在西北的邊疆。乘風侯不願意多留在皇上身邊,自然有人願意替他留下來。那個人就是章繼堯。”
再次聽到這三個字,顧情抬起了頭。
“我與無爭,當時正在查邊疆白銀流動異常的案子。剛好章繼堯與皇上說了乘風侯擅毀玉佩的事情,我和無爭就開始著手調查乘風侯,卻發現他並無什麽不忠之舉。但是皇上的心卻被動搖了。”
顧情一邊聽著,一邊皺起了眉。
“就因為怕一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皇上一連發十幾道令牌給乘風侯,擾得他無法正常打仗。這樣也正好順了奸臣的意。發令牌的事,是章繼堯與皇上建議的,還拿嶽飛做比,說乘風如果真的忠誠,就會回來了。哪成想皇上真的那樣做了,而你父親也恰如章繼堯所料想的,到最後就真的對皇上的令牌視而不見。”
顧情緊攥著手中的玉佩,沒有說話。
“後來章繼堯主動請求,到你父親那裡去,做你父親的副將。當時我並不明白是為什麽,現在才恍然大悟。雖說同是皇上賜名‘仙丹’,但是我的作用,遠不及你父親。皇上說要我以後輔佐太子,就等於將我捆在了太子府,我最大能做的,也不過就是調用調用無爭手下的人。所以章繼堯並不怕我,但是乘風侯不同,他手裡握著顧家軍。”
“他……到底想做什麽?”顧情終於開口問道。
“如果不出我所料,章繼堯想反。若非如此,也不用大老遠特地去拔掉乘風侯。他南通天關北結蠻夷,如今皇帝已年過古稀,章繼堯也登上了太尉之座,手握兵權,朝中之臣,皆為他的黨羽。月渚現在,已經危如累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