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風勉強地笑了笑,撫摸著顧情的頭髮,“好人有好報,爹保護你和你娘,保護月渚,老天不會讓爹死那麽早的。”
“爹,你不當將軍,還有其他人可以當將軍,你為什麽不能留在這裡陪我和娘,月渚的天下不是非你不可。”
“顧情!”付子儀厲聲道。
顧懷風的心像被狠狠地敲了一下,良久,才柔聲道,“我不僅是你爹,也是月渚的乘風侯。顧情,想要換來太平,總要有人犧牲。”
顧情終於憋不住了,眼淚一顆一顆地跳下來。
“娘會怨你。”顧情咬牙道。
顧懷風愧疚地看了看付子儀,付子儀眼含淚水搖了搖頭。
“天下為大,兒女次之。去吧懷風。”付子儀道。
顧懷風站直腰,點了點頭,打滿了付子儀釀的酒便跨上了馬。
市井中叫賣和嬉笑的聲音嘈雜而連綿不絕,好像那些遠在塞北的喊打喊殺聲,一路溜到京城,被春風吹丟了棱角,變成一片歡快的銀鈴響。忽然之間西北大營裡眾多兄弟一起喝酒的場景浮現在他腦海裡,當時都言歸家遙遙無期,他一頓,有些人早就沒了回家的機會。倘若亡靈還能出來走走,或許他們也在街上笑著。
皇宮裡一群宮女正嬉戲著,嘰嘰喳喳的笑聲忽然收了起來,本想過去湊湊熱鬧的小太監抻脖子望了望,看見太子氣衝衝地走出來,趕緊也跪下了身。
小太監剛進宮,還沒見過幾次太子,他悄悄地抬頭看了看,感覺太子身上冒著弄弄的殺氣。
“無爭。”不遠處,一個白衣少年迎過來,輕喚太子的名字。禦花園的花到了四月開了一批不那麽濃豔的,和這少年正相稱。
“阿離。”無爭走過去,一屁股坐下。
詹星若看了看他,也不急不忙地坐下來。
“如何?皇上怎麽說?”詹星若尚在少年,身材單薄卻挺拔,恍然若仙。
“父皇根本無心聽我說。”無爭皺眉道,“父皇說我了解的還太少,不應該貿然下結論。”
詹星若點點頭,“也有道理,我們掌握的證據尚不充足。”
“但是父皇不願派人去查,單靠你我,如何調西北大營的帳。我說我查到那邊白銀流出有所波動,父皇卻很是不在意,說什麽,無可厚非,這樣怎麽行。”無爭握緊拳頭。
“你可和他細說了你的想法?”詹星若問。
“我同父皇說了,我懷疑是乘風侯。”無爭言道。
“然後呢?”
“然後父皇訓斥了我一頓。”無爭搖搖頭,“父皇十分信任乘風侯,叫我不可汙蔑忠良。”
詹星若輕輕笑了一聲,“皇上說的有理。太子的確是誤會了。”
“什麽誤會,你之前不是和我一起猜的是他嗎?”無爭問道。
自從無爭跟皇上求來了詹星若,就成天想著和自己的軍師一起乾一番事業,太傅教他讀書,最喜歡講那句“肉食者鄙”,無爭就暗暗在心裡下決定,非要做個有遠見的肉食者不可。
詹星若來不久,兩人就歪打正著碰上了塞北白銀流失的案子,本來是個芝麻大的事,詹星若非要借卷宗回來看,一看便看出了諸多破綻和疑點。
這白銀若不是被貪汙了,怎麽一點流動跡象都沒有了,結案的時候都沒在那替死鬼府裡搜到白銀,就堆了幾箱,遠遠不夠這幾年被抽走的量。白銀要麽是被藏到別處了,要麽就是流向外面了,總不可能憑空蒸發。
詹星若懷疑那白銀是直接流向蠻夷了,這些年蠻夷軍力日益強盛,怎麽打都不見衰弱,詹星若便把自己的想法同無爭講了。無爭覺得詹星若說的有道理,便幾次三番地去找老皇帝請命調查,但老皇帝正被塞北的戰事煩著心,既然是已經結案的案子,自然不想多費人力和心思,況且無爭懷疑的竟然是一直替他鎮守邊疆的乘風侯。
都結案了還返回去調查乘風侯,於情於理的說不過去。老皇帝這幾次都拒絕了無爭。
無爭在禦花園裡吹著四月的涼風,火氣稍微熄了點。
詹星若只是微笑,無爭忍不住問道,“阿離倒是說話呀,為何說我誤會他?”
“太子了解乘風侯幾分?”詹星若問。
“槍法獨到,十六封侯,放蕩不羈,戰無不勝?”
詹星若點點頭,“世人皆如此評價,太子沒有了解過他額外的東西嗎?”
無爭想了想,搖了搖頭。
“前些日子,他偷偷離開了軍營。”詹星若道。
“他跑了?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