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為,洵追閉上眼,認命般道:“之前沒把你當做兄長。”
但現在是了。
“回宮後同意選妃嗎?”
“我......”同意。
洵追說不下去,剩下的話卡在嗓子眼,難受的他想哭。
在晏昭和面前,他就好像是個透明的人,只要晏昭和看過來,他想要什麽一目了然,他不需要自己動手就能得到一切。可正因為這樣才更讓他感到悲傷,讓他覺得他所有小動作都無處遁形。
他無論逃到哪,只要晏昭和勾勾手,綁在他腳踝上的線便能瞬間收緊,無論他怎麽抓怎麽掙扎,都能回到晏昭和身邊。
晏昭和就是能夠牽著那根線的人。
俞聶生說他和晏昭和的眼神一模一樣,是啊,他是依附在晏昭和身上的菟絲花,他沒辦法獨自生活。
菟絲花失去宿主便會飛快凋零,變成風刃也能割破的枯草。
誰不想成為被人依附著的那個呢?
所有人都能,可李洵追不能。
他從一開始就選擇成為一株菟絲花,隻想著開得有多旺盛,開得有多鮮豔,開得如何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和宿主無法分離。
可前提是宿主隨時能夠脫離,不再成為供養著花的養分。
洵追抱緊雙腿,吸吸鼻子小聲說。
“讓我枯萎吧。”
第五十六章
這本是他在心裡和自己對話,可不知怎麽的從嘴裡說了出來,洵追意識到自己說出口時已經來不及,只能低著頭裝作無事發生。
夏初他還能對著晏昭和肆無忌憚,夏末變得和他待在一個空間裡都覺得尷尬。
如果夏天快快過去是不是就能舒服一些?
夏天的時候洵追會格外想念冬日,想著凍死也比被炎熱悶著強,但真正到了冰天雪地的時候,他將自己裹成一個圓嘟嘟的球狀,縮著手想:流汗熱死也比行動不便吸一口涼氣就得打個哆嗦要好。
總這麽貪心,想什麽都擁有。
也只有不再擁有時才會覺得曾經懷抱著的有多珍貴。
“怎麽說萎就萎?”
黑暗中,男人忽然來了一句,洵追的臉霎時像是被燒紅了的鐵。
“流水的白銀黃金白花了嗎?”晏昭和又道。
“沒……沒有。”洵追結結巴巴。
“國庫空虛那幾年你的吃穿用度也沒節省半點。”晏昭和這是要翻老本,“養一個你能供一座城三年內所有百姓的開支。”
那還真是有點多,洵追扎在臂彎中想,其實自己也沒什麽地方需要花銀子,怎麽可能花這麽多?
“不信的話回京去內務府要開銷記錄。”晏昭和知道洵追一定沒半分愧疚。
洵追做了天大的勇氣才悶悶爬回晏昭和身邊找到他的手,在他手上寫道:“胡說。”
其實晏昭和說的還真沒錯,外人都以為銀子全部都進了昭王府,事實上絕大部分花在了洵追身上。
洵追花錢不像別人穿金戴銀耀眼富貴明著花,三分之一的銀子送給昂貴的藥材,三分之一化作食物進了他的肚子,新鮮的水果海量從西域送進宮,各地的小玩意每隔半月就要換一批。為了低調,洵追的外衣在皇帝規製內被晏昭和稍稍降低一些標準,可寢衣為了穿著舒服輕薄,都是用上好的桑蠶絲製成。品質極好的蠶絲量少,好不容易製成一件,還要靈巧的繡娘在上邊繡好花樣,一旦有一針下錯,必須得重新做一件。
洵追有很多件寢衣,但他不知道這些寢衣就是他花銷中最後那三分之一。
晏昭和覺得這些其實都不必說,說了洵追也不知道自己花費到底有多嚴重,他問過宋南屏是怎麽和洵追一路過來的,宋南屏表情顯得一言難盡。
不怕花錢多,就怕花多都不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