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林國公,這是最明顯的舉動。
一個帝王,利用人心玩弄權術,僅憑洵追這點小手段其實並不足以代表洵追已然長大,足以獨立。
但有這個意識是好的,不成熟也沒關系,日子那麽長,晏昭和有足夠的耐心去一點點去教他。
年節前葉豐想以過年留在宮中代已故皇貴妃照顧洵追,讓洵追感受到母族的溫暖,洵追嘴上不好說什麽,但提前命人知會了林國公府。啟程那日,葉汀瑜在家中突感不適高燒不退,葉豐匆忙請太醫院去看,恰逢周太醫當值,周太醫一摸胡須說:“不好。”
周太醫不說什麽不好,開藥後將葉豐帶出去說,葉小姐萬萬不能見風,這病見人就傳染。
葉豐一個哆嗦立即想到不該想的,他試探著問:“周太醫,這病……”
“不是瘟疫,大人盡可放心。”他又補上一句,“是瘟疫也沒關系,太醫院新來的宋太醫在瘟疫這方面頗有見解。”
宋南屏幹了件光宗耀祖的大事,為獎勵他治療瘟疫有功,特別批準他入太醫院,享皇室藥庫資源,無需時刻在太醫院當值。
洵追終於得以見到宋南屏的母親,開泰醫館的大掌櫃——宋妙。
他還是像之前那樣下朝後時常跟著晏昭和出宮住昭王府,四處走動都方便些,晏昭和攔不住洵追便只能多找幾個高手時刻護著。
宋妙一身簡單易活動的衣裙,正挽著袖子問診。
她與宋南屏臉型有些相似,但整體五官卻和宋南屏並未有半分相像,宋南屏在長相上頗為努力,硬是靠著一己之力挽救宋妙遺傳給他的普通人面貌。
宋大夫自稱自己現在是京城炙手可熱的新貴,洵追也不知他貴在哪,反正那副容貌挺貴。
“宋掌櫃。”洵追將帶來的糕點遞給宋妙的徒弟,宋妙抬頭看了眼洵追,而後敲敲躺在看診台上病患的右腿,病患立即疼得亂叫。
“小聲點。”宋妙聲音清冷,像是洵追喝過的薄荷那樣,不說味道有多好,但總是清爽宜人。
宋妙看診沒宋南屏話多,也說不出什麽安慰病患的話,眨眼間十幾個病患診過去,洵追看到宋妙坐在椅子上抬頭看自己,他朝身後一望,宋妙的聲音傳來:“今日關門,有貴客。”
哦,自己還是貴客,洵追毫無自覺。
“之前聽南屏回家提及陛下,一直沒能謝陛下關照南屏。”
“宋南屏是我的朋友,夫人無需道謝。”洵追開門見山,“今日來為的就是心中一直藏著的疑惑。”
“陛下是說記錄瘟疫的那本冊子。”宋妙毫不驚訝。
洵追點頭。
以他和宋南屏的交情,若是要找宋妙,那只能是瘟疫記錄。
“我這個兒子自小跳脫,長大總算認真一些,可喜歡在家中找秘密的毛病改不了。”下人端上來茶盞,宋妙道:“金銀花祛火,請。”
洵追拿起茶盞卻並未喝下去,他還在吃藥,宋南屏雖未說什麽能吃什麽不能吃,但他自己總是要注意。
“我們孤兒寡母,也多虧這一身醫術才能在京城扎根立足。”
“我那故去的丈夫也是一名大夫,卻比我更厲害,是軍中的軍醫。”
洵追一怔,宋妙繼續道:“我和他自小認識,他本想從軍保家衛國,頗為崇拜晏家軍,可身體底子太差。”
從軍的方式不止上陣殺敵,後勤保障更是重中之重,宋妙笑道:“他說他要學醫,當時我也沒什麽可鼓勵他的,就跟他一齊拜師學醫。”
“你們和侯爺。”洵追正欲說下去,宋妙打斷他。
“我丈夫只是軍醫中中等的大夫,有幸見過晏侯一面,但並未和晏家有半分牽扯。”宋妙說,“並不是所有人都認識侯爺,陛**居高位,自然身邊的人也是高貴的大人們,像我們這種小百姓,若不是南屏認識陛下,大概這輩子我也不會見到陛下尊榮。”
晏家軍每年都有放回家鄉的士兵,其中有名突擊隊的小隊長,這位隊長屢獲奇功但也因此病根深重,宋南屏的父親便被派往與這位小隊長同行照顧。當時宋南屏的父親已經與宋妙成親,新婚蜜月自然形影不離,因此宋妙跟著丈夫來到京城,普天之下最繁華的天子腳下。
“他父親有日記的習慣,記錄每日所做,或者是什麽別人覺得不起眼,但他覺得有待深究的小事。”
常年習慣致使他敏銳地發現瘟疫之中存在的問題,但未待求證他便也死在那場瘟疫中。
當宋妙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她夜不能寐,生怕某日一群人闖進家門告訴她,她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上頭要求滅口。
這麽多年提心吊膽,宋妙頭髮也提早熬白許多,她處處防著與其父親相似心性的宋南屏,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可到頭來還是讓宋南屏的好奇心翻了出來。
沒有不透風的牆,千裡之堤毀於蟻穴。
“我想把南屏帶回家的時候,沒想到南屏偷偷收拾行囊走了。”宋妙無奈道。
“我所知道的也就這麽多,陛下若是還有疑問只能再問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