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聲道:“對不起。”
洵追又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對不起。”
君子生平最怕的便是名譽蒙塵,更何況是心高氣傲的侯府公子。
這輩子是他拖累了他,但感情付出是雙向,他和晏昭和皆沉溺其中,說不上到底誰欠誰,一筆糊塗帳。
不是晏家血脈這件事洵追永遠都不會告訴晏昭和,在他心裡,晏昭和就是鎮寧候府最尊貴的大公子。
沒有人能比晏昭和更適合在這個位置,換了其他人也不會比晏昭和做的更好。
這麽想著,洵追倒是無端落淚。
晏昭和收劍正好看到,他問怎麽了。
洵追指指自己的嘴唇打了個哈切,晏昭和俯身一吻,“臣抱陛下回去休息。”
第八十一章尾聲
除夕前兩日八公主啟程祭拜先帝,洵追以身體不適在寢殿休養。明眼人都看得出小皇帝這是像往年那樣不想去,可也萬萬沒想到今年昭王也不動了,派那最跳脫的八公主辦差。
晏昭和倒是無所謂,他對懷安帝再懷恨至極,懷安帝也是將一身本事都教給他的,哪怕居心不良。懷安帝算是他半個老師,他作為學生理應祭拜,他也沒那麽小心眼,這等小事被外人議論著實沒必要。
往年去的時候心情平靜,回來的時候也沒不佳,今年洵追不許晏昭和去,晏昭和倒是莫名松了口氣。
就好像是孤身一人多年,忽然有了隱隱被什麽容納的歸屬感。
對皇帝來說,越是熱鬧的日子越是不得放松,好在洵追沒有后宮,若是后宮嬪妃再一鬧更是頭疼。
他和晏昭和確定心意,倒是在外人面前收斂起來,生怕被人看出什麽。
捉拿李崇後,洵追便立即下至讓方韞帶著他的慶城軍回去,方韞雖是功臣,但留在京城始終是個隱患。
洵追又命令羽衛暗中跟著慶城軍,一路監視至駐地。但這還不夠,他還需要繼續觀潮一段時日,確定慶城軍接下來的調動並無異常後才能徹底放心。他腿上放著書,手中把玩內務府新送上來的玉簪。簪子用上好的羊脂玉,簪身雕刻祥雲圖案,尾部以金片鑲嵌,綴一顆紅寶石。羊脂玉觸手生溫,洵追隻握這麽一會,玉簪便與他掌心的溫度渾為一體。
洵追沉吟片刻抬頭朝書案前站著練書法的晏昭和道:“不太好。”
晏昭和落下最後一筆,他問什麽不太好。
“應該革了他的職,放回老家養老。”洵追又道。
晏昭和笑道,“前些年臣放出京的那些老臣大多都是陛**邊的老頑固,他們對陛下有害無益,如今晏家舊臣多有造反的心思,陛下是該早做打算。只不過方將軍這一派多是將領,短時間培養陛下自己的臣子不大容易。”
洵追讚同,晏昭和這些年製衡朝廷各方,利用的便是晏家舊部,利用方韞這等武將的威名堵住各派悠悠之口。如今明著面和方韞翻臉,相當於與晏家之間的關系逐漸分崩離析,沒有晏家支持的晏昭和,看似架勢極大,手中可用之人寥寥無幾。
洵追問晏昭和,這麽多年你半分武將都沒有培養嗎?
有,晏昭和說,禁軍裡的那位。
那算什麽培養武將,楚泱那個禁軍統領說好聽點是賣人情,說不好聽就是走後門,換任何一個草包來當也全無不妥,也都是晏昭和說什麽便做什麽。只不過楚泱自己比較爭氣,自身成長順利。
晏家軍在時便滲透朝廷各個軍隊,解散後更是分往四處,若晏昭和想提拔什麽人,晏家舊部無需刻意,自然有人上報。
歷朝不乏玩弄權術的天才,但晏昭和知道自己不屬於那類毫無瑕疵的精英,他所能做到的僅僅只是保全自身,殫精竭慮換來的也只是看似平靜。
晏昭和往硯台中倒了些水,笑道:“陛下這本書讀了這麽久,可讀出什麽竅道?”
聽語氣就知道晏昭和在嘲笑。洵追下巴放在手背,整個人毫無規矩地臥在軟榻上,上半身披著毛毯,下半身直接蜷進厚厚的棉被中。他根本無心看書,若不是晏昭和有每日練字的習慣,他才不在書房多待一刻。
陪著看書也只不過是幌子,兩個時辰象征性翻幾頁,草草瀏覽幾行,剩下的時間都在瞧晏昭和。
若是躺著光看人多不好意思,總不能讓晏昭和覺得他沒皮沒臉不害臊。
洵追攤開書給晏昭和看自己手中的發簪,又衝他招招手。
晏昭和沒立即過去,將今日練字的頁數寫夠才放下筆,他來到榻邊一眼便看到那發簪上鑲嵌的寶石難免一陣肉疼。
晏昭和說,陛下,國庫空虛。
洵追反問,國庫在你嘴裡什麽時候不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