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你是。”老婦指著洵追。
洵追後退一步禮貌道,“您好,我來看看孩子。”
“不!”許茵茹尖叫,她嘶吼道:“誰也不能帶走我的孩子!你們這些人販!我要報官!我要讓官府把你們都抓起來!”
洵追舌尖抵著上顎,頗為詫異地看了看這四周,最終將頭頂的鬥笠摘下來。摘下之前他揮退身後跟著他的府兵,府兵立即向後退至十米外。
確認除這兩人外再無人看清自己的臉,洵追這才放心地將鬥笠抱在懷中。
“我是昨日那兩位接生大夫的朋友,特地來看看您。”
洵追一字一句說得清楚,說完後彎眸看了看許茵茹懷中的繈褓,“看來很好。”
許茵茹情緒在洵追露出笑容後逐漸穩定,洵追這張臉鎮不住朝臣,但對於普通人來說極具迷惑性,是所有異性都會覺得善良的那種的俊俏。
尤其是低眉順眼時,幾乎無懈可擊。
洵追特意放低聲音繼續問:“我可以進來嗎?”
許茵茹怔怔看著洵追,洵追重複好幾遍,她才縮著肩膀,下巴微不可見地點了兩下。
帳子內的味道並不好聞,土腥味與生產後無法清洗的血腥味,再加上溫度的烘托,撲面而來的惡臭將洵追險些逼退。他硬著頭皮進去,艱難地按捺想衝出去嘔吐的衝動,慢慢挪到許茵茹身旁坐下。
許茵茹的唇貼在孩子臉頰上,洵追身長腿長,小小帳子一下子變得局促許多。
他靜靜坐著,直到許茵茹發出一聲笑。
許茵茹輕聲說:“謝謝。”
洵追搖頭,該謝的不應該是他。
“我看到你了。”許茵茹又道,“昨天你站得很遠,騎在馬上。”
“其實你不喜歡這種地方,根本不想來。”
“是不想來。”洵追讚同。
“但如果不來,你的孩子就要被你的父母賣掉。”洵追又說。
老婦在洵追進來後便出去了,許茵茹狠狠瞪著老婦剛剛坐過的位置,仿佛老婦還在。
“你的孩子很幸福,有你這樣的母親。”洵追說,“如果我的母親有你一半的愛我,可能我會過的比現在好很多。”
“哪有母親不愛自己孩子的。”許茵茹搖頭,滿含溫柔地看著自己孩子,“都是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每個孩子都是上天賜給母親的寶物。看小公子的穿著,生活一定很好,不愁吃穿無憂無慮。”
洵追沉默。
直到很長時間後他才重新開口,“你真的覺得無憂無慮嗎?”
許茵茹苦笑,“如果小公子經受過我們這樣的生活,就會知道多少人求而不得。”
往往一個人覺得自己很苦時,會羨慕那些看起來灑脫肆意的人。殊不知那些人灑脫的背後,肆意生長的不是策馬飛揚。每個人都在羨慕自己之外的人,都活在一個又一個憂愁中尋找新的精神寄托。殊不知,自己也被很多人羨慕,也是被人所崇拜中的一員。
“你之後打算怎麽辦?”洵追問許茵茹。
許茵茹很果斷地搖頭。
“孩子的父親呢?”洵追又問。
“不要了。”女人提起這個倒是格外灑脫,“若是不回來,我就當他死在外頭,好好撫育孩子長大。若是回來,我就一紙休書休了這個負心漢,重新找人家嫁了。”
洵追沒想到許茵茹看似溫順,實際性格剛烈至此。
他輕輕笑起來,“如果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帶著你的孩子離開,供你的孩子上最好的學堂,但是他必須得為那家的主人做事,一生都得當那家人的手下,你願意嗎?”
“願意。”許茵茹果斷道。
“沒人願意成為被別人的奴才。”洵追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腦袋,孩子呼吸均勻,不知為何洵追竟從惡臭中聞到一股獨屬於嬰兒的奶味。
他揉揉額角,還真是瘋了。
“沒有權力的人天生就是那些達官貴人的奴才,可我的孩子不該成為賀知平那種小人的奴才,不該成為,如果真的要成為奴才,不如擇一個好主子。”
洵追彎眸,“我可以抱抱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