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也沒有那麽值得可憐。”
話音剛落,洵追放下雙手。
今日的晏昭和像是換了個人似的,那些君子之道表面上的道貌岸收斂起來,現在這幅凶狠憤怒的樣子倒像是他在靈疏寺看到的無二。
晏家,說到底還是個將門。
洵追開始急促地咳嗽起來,很快便咳地面目通紅,眼角也滾滾落淚。身體在缺氧和急咳下發抖,逐漸有痙攣之勢。
晏昭和松手,他無力摔回床邊。
洵追埋在自己臂彎裡,說不上現在到底是什麽心情,隻覺得現在這個晏昭和生動的很。
“我去叫太醫。”晏昭和嘴上說著叫太醫,可並未行動。
洵追低聲笑,“恐怕仵作都比太醫腿腳快。”
“病糊塗了,說話也不過腦子嗎?”晏昭和俯身將洵追抱回床中央,洵追捂著臉沒給他看。
是你晏昭和氣糊塗了,可不是我。
晏昭和慢慢給洵追順氣,洵追臉上潮紅褪下去後是更加憔悴的慘白。他本來身體就不好,氣色也都是浮在表面上的東西作不得數。
他現在寫什麽晏昭和恐怕都看不下去,萬一他堅持寫字,又惹怒晏昭和怎麽辦?洵追並不害怕晏昭和,晏昭和帶給他的壓力都沒能讓他恐懼。越緊張的氣氛,他也只是越想笑。
洵追勾唇淺笑,“我可是皇帝。”
“是,陛下。”晏昭和為洵追整理衣衫,剛剛兩人動作太大,洵追衣帶被掙開兩個,還有一個自己打了死結。
洵追握住晏昭和整理衣帶的手,順著他的手坐起,衣帶勾著晏昭和的食指,大半個衣襟從他肩膀處滑落,露出少年大片白皙的胸膛。
少年身形單薄,皮肉裹著根根骨頭,他對眼前的男人露出一個近乎於嘲笑的表情。
“你剛剛想殺我。”
“臣有罪。”
在晏昭和看不到的地方,少年收緊雙手,而後又緩緩松開。
洵追雙膝向前挪動半步,睜大雙眸,眼眶逐漸通紅。他扎進晏昭和懷中,肩膀聳動悶聲抽泣。
“我做的不對,你教教我,我再也不敢了。”
第十八章
晏昭和很少和他產生爭吵,此時此刻的場景是洵追所沒有見過的,令他恐懼也令他感到新奇。
這樣似乎才像是一個真正活著的人,有血有肉,呼吸著來自人間的空氣,面部充滿一個人該有的喜怒哀樂。整日掛著一成不變老道笑容的晏昭和,就好像瓷器廠燒製出來的精美瓷器,精美有余,靈動不足。
洵追眼淚撲簌簌落下,掛在睫毛上,粘在臉頰上。晏昭和並未主動抱住他,洵追的耳朵貼在晏昭和心口處,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
“對不起。”
短短這麽一小會,洵追就已經抽噎地厲害,缺氧使得他頭暈眼花。環著晏昭和腰的手臂逐漸脫落,另一隻手緊緊抓著衣襟,頭朝下大口大口呼吸,喉嚨眼裡發出難耐痛苦的嘶啞。
盡管這樣晏昭和都沒有半分聳動,洵追上半身從晏昭和懷中滑到腿上。他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做再多的掙扎也是徒勞,好似無形中有一雙手扼住他的喉嚨,他想叫都叫不出來。他身體難受,心底的想法卻沒有身體反應劇烈。就好像是精神與肉體在某一瞬脫落,彼此成為獨立的個體。
精神冷漠地看著身體遭受痛苦,而身體也不向精神求救。
他的世界萬籟俱寂,他淚眼模糊地看著晏昭和似乎是低頭看自己,張嘴說了些什麽,可他都聽不到。
他想摸摸晏昭和的臉,近在咫尺,卻又宛如天涯。
洵追鼻尖一酸,眼前徹底看不到任何事物,在可視的一片朦朧白霧中,他疲倦地閉上眼。
眼前像是綻放無數朵煙花,斑斕的光點在他眼前轉悠,黑暗中的明亮讓他覺得惡心。
給王公公八百個精明的腦子,都沒能想到昭王出來竟然不是叫禦膳房的人準備晚膳。
晏昭和推門走出來,臉色奇差無比:“傳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