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頗為憂愁的歎氣道:“你省心,就是你這弟弟,也沒個枕邊人服侍。”
洵追端起茶盞慢慢喝了口,垂眸看茶盞內漂浮的花瓣。他喝進去一片花瓣,味道像是混著泥土的腥味。
不好喝!
洵追將花瓣重新吐回茶盞,太后見洵追喝不慣揮手叫人換其他的茶上來。洵追以手握拳放在唇邊輕輕咳嗽幾下,抬眼迎上太后的眼睛。
“今日上朝沒見到昭王,陛下與昭王素來親近,昭王家中可是有什麽事?”李崇問道。
明知道洵追不說話,李崇這一句問地洵追心中無端冒火。少年慢條斯理擺正衣袖,一副與你無關不要多事的樣子。
晏昭和要是真的有什麽事,李崇恐怕就不會還安安穩穩坐在壽康宮與太后共敘母子之情。今日昭王不來上朝,多半是從靈疏寺回來累著了。洵追一想到剛到靈疏寺時晏昭和熟睡的樣子,不由得猜想晏昭和並不是一時興起去靈疏寺,說不定真的是準備好在那邊住幾日休息,但計劃趕不上變化,諸多事務還是將他從靈疏寺扯進紛亂中無暇脫身。
也罷,就讓他多休息幾日。
王公公似乎是教訓完桂雲姑姑,從門外進來時滿頭大汗,“陛下,楚大統領在書房候著。”
洵追起身將準備好的紙放在太后手邊的桌子上,上頭寫四個字——兒臣告退。
太后心疼道:“皇帝政務繁忙要好好照顧自己。”
洵追將紙收回,捏成一個小紙團丟給王公公,王公公接住,往右側退兩步將路讓出來。洵追出慈寧宮宮門前一秒回頭瞧一眼慈寧宮的琉璃瓦,陽光下耀眼奪目,怎麽看怎麽礙眼。
太后今日的態度奇怪,就連崇王也莫名好說話。
王公公將手裡的紙團撕碎,握在手裡一會回宮再進行燒毀。洵追寫字交流從來不在外頭留下字跡,他的字只能稱得上字跡端正,隨便什麽人照著模仿幾日便能臨摹地**不離十。
晏昭和那一手字才是不好模仿,下筆行如流水,多猶豫一分都稱不上相似。
楚泱沒這麽快回來,王公公慣常喜歡用楚大統領當幌子,幌子本人也都知道。回宮後,洵追從小廚房找到一大筐杏子,王公公洗了一些給洵追當零嘴。
洵追用小刀將杏子劃開,剔除杏核。也忘記是哪年夏天,他吃杏子吃到蟲,白蟲大而肥美,洵追一口咬下去只看到尾沒看到頭。他惡心了大半個月,連飯都吃不下,從此對此類水果過分警惕。
王公公將果核都收集起來,“陛下,這些果核稍微曬乾一點,老奴砸杏仁給您吃。”
洵追點頭,去書房找了一張乾淨的紙鋪在院裡,主仆二人將杏核洗乾淨一個個整齊擺放在紙上。
要說小皇帝奢靡,也真是奢靡,但要說節儉,也真是節儉的人神共憤。
楚泱下午才來,洵追剛用過午後茶點。楚泱道:“臣已準備妥當,陛下即可便可啟程。”
臨走前洵追讓王公公裝了點杏子路上吃,也分給楚泱一盒沒洗過的,洵追寫道:“杏子洗乾淨不耐放,吃多少洗多少。”
楚泱抱著一盒杏子老半天沒反應過來小皇帝今日吃錯什麽藥,洵追將洗乾淨的杏子放在楚泱手裡,繼續寫:“甜。”
楚大統領受寵若驚,他當差這麽久哪裡見過小皇帝這般體貼,連忙接過咬一口以示真的很好吃。
小皇帝看楚泱的表情斷定杏子的確好吃,他拍拍楚泱的肩膀,出發吧。
停屍房在城南,楚泱駕車,洵追沒讓伺候的人跟著。停屍房陰寒,臨行前王公公找了件稍微厚點的披風。洵追所有衣服中,披風是最多的,春夏秋冬每日總要披上那麽一會。他抱著披風歪坐在車內,楚泱時不時掀起簾子看看洵追的情況。
他一個武將可不會照顧人,所幸小皇帝日常體弱此刻倒也沒有什麽不適。
馬車跑得飛快,洵追被顛地快要吐出來,他緊緊抓著窗框指尖因發力而泛白,滿頭大汗,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流下來,從下巴處滴落。
洵追艱難地調整姿勢,改為躺下,心裡把楚泱這個武夫不知道罵了多少遍。每次探頭進來查看,總是帶著一臉陛下沒事我也安心的表情放下簾子。求饒的時候裝得比誰都像,察言觀色堪稱一絕,現在怎麽眼瞎了似的。
一路飛馳,洵追丟了大半條命,他披著披風用披風的大帽子擋住自己的臉,下馬車時腳一軟差點摔下去。
楚泱扶住洵追,“陛下小心!”
洵追腳踏實地後迅速甩開楚泱的手,楚泱心中一緊,怎麽又生氣了?
洵追趁楚泱忐忑之時又抓住楚泱手腕,將紙塞進楚泱手中。
“去停屍房。”
“陛下不如先休息會,臣讓仵作將屍體都抬出來。”
洵追搖頭,楚泱停頓片刻道:“臣明白,停屍房昏暗,陛下如果受不了臣立即帶陛下出來。”
這裡的仵作不認識楚泱,楚泱拿的是刑部侍郎的腰牌,洵追看他拿出來腰牌時頗為詫異。楚泱解釋道:“來這裡多有不便,他特意讓臣去找刑部侍郎。”
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短短一兩個時辰楚泱便能進出昭王府,也當真是昭王的得力乾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