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學堂還未放課。
裴家的學堂有幾十個孩子上課,這些孩子從五歲到十五歲,念的都是基本的啟蒙課程。
“你也在這裡念過書嗎?”
謝相知饒有興致地詢問。
“不曾。”裴淵掃了一眼,學堂中不少總角兒童搖頭晃腦的開始念裴氏家訓,“太吵了。”
謝相知微歎了口氣,帶著幾分遺憾道:“我倒頗為可惜沒有見過你年少時的樣子。”
“現在也不晚。”裴淵側頭看他,“我也不曾見過阿謝年少的姿儀,想必儀容皎皎,令人傾慕。”
“哦?”謝相知長而黑的眼睫微微垂了垂,“我年少之時行事很是荒唐,不如不見。”
“阿謝怎麽樣都是好的。”裴淵說。
……
謝相知和裴淵最後還真從裴氏子弟中選出來了一個未來的太子殿下。是個今年還不滿八歲的孩子,出身裴氏旁支,與裴淵眉目生得有三分相似。
兩人笑吟吟地瞧見這孩子將輕易惡意欺辱他的兩撥人挑撥離間,讓他們互相爭執打鬧掉到水中去了。甚至其中一個小團夥的頭目,原本在一邊指揮看戲,被這孩子不著痕跡一撞,也被迫加入混戰,拖著圓滾滾的身材被幾個小夥伴失手推下水。
這孩子倒也豁得出去,見有人落水面色微變,但沒什麽猶豫,立刻便躍入水中救人。
等他將人救上來後,裴氏族人才匆匆忙忙趕到。
謝相知看見那位年長的夫人不由分說便要斥責救人的孩子,若有所思:“我如今倒是有些明白你為何如此不喜裴氏一族。”
“反正這些宗族也得意不了多久。”裴淵語調微冷。
“北地士族。”謝相知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眼神投向池邊浩浩蕩蕩的一行裴氏族人。
這些沉湎於家族舊日榮耀的人還不知道,他們的頭頂,鋒利的刀刃隨時可能落下,一刀要去他們所有人的性命。
那孩子被裴淵開口要了過來,裴氏族長雖然意外,但沒敢多問。謝相知特意詢問了這孩子本人的意見,才知道他父親有十幾個兒子,家裡養了三十房小妾,整天與丫鬟廝混,壓根不知道他還有這麽個兒子——這孩子母親是府外買進來的婢女,生下他之後沒兩年就撒手人寰。
他自幼因身份低微,在裴氏宗族中受了不少欺辱,雖然不知道跟這兩人走的前路如何,但也比留在裴氏族中好。
因此他毫不猶豫一口答應了謝相知。
謝相知滿意地揉了揉他的腦袋,將人帶回雍京,順道給他改了個名字。
謝如裴。
雍京的一乾臣子這才發現他們陛下不聲不響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拐了個太子殿下回來,原本想反對的臣子發現這位太子殿下有陛下和宸王保駕護航,一個個都不敢吱聲。謝如裴懵懵懂懂地眨了眨眼睛,然後欣然接受了自己如今的處境。
霍紜如聽見這個消息特意入宮來見了一面這位未來的天下之主,畢竟如果謝相知短命或者甩手不幹了,這位說不定就是她未來的主子。
然後被謝相知眯著眼打量一番,下旨讓還沒有參加科舉的清河公主殿下做了太子太傅。
霍紜如:“……”
盡管如此,她還是很樂意看到自己手上能出一位未來的君主。
謝如裴雖然承了謝相知的姓氏,但平日並不喚謝相知父皇,因為這位陛下不喜歡這個稱呼。但他對謝如裴如親子一般,便是最苛刻的禮法也挑不出錯處來。
霍紜如教了他一段時間朝中的各種基本事物,便回去備考。裴淵從她手中接過教導這個任務——並不是以師長的身份,而是以太子殿下義父的身份。
謝如裴這時候才明白為什麽謝相知這麽年輕卻要從宗族之中選繼承人。
謝相知偶爾教導謝如裴幾招武功,倒不是他不盡心,而是太子殿下課業繁忙,沒有什麽時間練武。
清河公主僵硬地扯扯嘴角,望著這“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憤怒地回宮讀書去了。
如此用功自然有不菲回報,霍紜如第二年春闈之時頂著一堆舉子上奏和長跪宮門之外的種種壓力,殿試一舉奪魁,力壓一眾英才。
霍紜如在金鑾殿上的賦策傳遍舉子之間,便是這些自視甚高的才子們也不得承認霍紜如這篇文章辭藻風流,錦繡華章,同屆舉子無一人可及。
——然後他們便開始懷疑霍紜如這篇文章是有人代筆,林璽提前泄題。
無辜被卷入爭端的林璽眨了眨眼,轉身笑眯眯和刑部尚書一商議,將幾個帶頭造謠的舉子下獄,然後哭著在朝堂之上陳情自己的冤屈,並請陛下一定要為她做主。
謝相知撐額看著她表演,等林璽哭完了才叫太子殿下去處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