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平答應了一聲,抓著盈香的臉,毫不客氣,啪啪啪啪就扇了四下。
盈香那張有些風霜的臉頓時便腫了起來。她捂著臉,隻覺得眼冒金星,人直接被突如其來的巴掌扇懵了,半天沒回過神來。
何安輕笑一聲,彎腰捏住她的下巴,把她拉近了,盯著她的眼:“什麽江家,什麽江思阮,什麽姐弟。你一個官妓也真是敢講。”
“你……你……”她看著上面坐的那人,陰冷消瘦的面容,絲毫找不出小時候熟悉的模樣。
這人真是她的弟弟?若不是她塞了無數的銀子,托人入宮打聽,確定當年江家之子確實已經成了禦馬監提督,起了名字叫何安,她真有些不敢認了。
“咱家自幼在宮中長大,從來沒有名字。”何安說,“宮裡的太監們拿著字典一個一個往後起名,咱家正好到了安字,便叫做小安子。後來拜了何堅做乾爹,於是姓何。跟什麽江家沒有半點瓜葛,跟你也沒有半點瓜葛。”
“可……”盈香還要再說什麽,急急開口,“可你我姐弟……”
“什麽姐弟。”何安松開了手,用那帕子擦了擦捏過盈香下巴的手指,淡淡道,“你弟弟早死了。站你面前的是個斷子絕孫的太監。”
說完這話,他站起身,轉身走了出去。
那馬面裙隨他動作而揚動,這時倒有了幾分灑脫的意味。
外面早有轎子已經從何安府上趕來,何安坐上去,又接過喜平之前小心收著扇子的匣子。他瞥了一眼在外送行的院主和鴇母,便道:“替咱家賞盈香姑娘一百兩銀錢,回頭到我府上取錢去。她伺候的不錯,咱家很是滿意。”
幾個人應了聲,也不敢真的去要錢,回頭院主支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讓鴇母給盈香送去。待鴇母見到盈香,看到她浮腫的臉頰,大驚:“你這怕是幾日不能接客了,這怎麽是好?”
盈香拭乾眼淚道:“還請嬤嬤容我休養幾日。嗓子沒壞,拉了簾子彈唱尚可。”
“都說太監心理扭曲,不能行人道便對姑娘百般折磨。這何督公也太狠了。”鴇母道,“難怪要賞你一百兩。你以後啊還是離這人有多遠走多遠吧。”
*
這邊盈香已是心灰意冷,那邊何安的轎子不多會兒已經回了府上,早有喜樂在院內等著,轎子入了側門連忙上前掀了簾子,等何安下來,便跟著何安往府內走。
“師父,小爐裡熱了碗小米粥,我讓喜悅看著火呢,您若是餓了,吃兩口。”喜樂道。
“不吃了。“何安道,“乏了。”
說完這話何安一掀簾子進了寢室。
喜樂回頭看看喜平。
喜平面無表情的看著喜樂。
“這怎麽了又?出門兒時還好好的,回來就不高興了。誰惹督公生氣啦?”
“本來督公心情是不錯的。”喜平說,“在照夕院子裡還瞧見了五殿下。結果臨走有個叫盈香姑娘硬說是督公的姐姐,還要認親,督公聽了生氣。”
“盈香?”喜樂一驚,“你怎麽她了。”
“她亂說話,我自然是掌了她的嘴。”喜平一臉淡然,“在督公面前也不知道收斂。”
喜樂一陣眩暈,拽著喜平的袖子扯到拐角:“你是不是瘋了,真上手打姑娘。”
“怎麽了?有何不妥嗎?”
“你知不知道江思阮江大人是督公的父親。”喜樂道,“江大人膝下一對子女,當年陳寶案期間,江家人都死絕了,就剩下這對姐妹。姐姐入樂籍做官妓,弟弟罰沒入宮充為黃門。”
“這又不是什麽秘辛,我怎麽不知道。”
“那你跟了督公這麽多年就沒想過,以督公神通廣大能不知道他姐姐是誰?再哪裡做這營生?你就沒想過盈香姑娘偏偏這麽巧怎麽就在照夕院裡,這可是歸咱們禦馬監管轄內的皇店啊。你這木魚腦袋就沒想過,是督公特地從其他勾欄院裡安排到照夕院裡的?”
喜平一愣:“那我豈不是打了督公的姐姐。”
“出去了可不能這麽說。”喜樂小聲道,他指了指天,“這上頭還是那個‘天’,陳寶案一日不能翻案,這姐弟就一日不可相認。不然就是殺身之禍。咱們依附師父這棵大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且得當心了。”
喜樂年齡不大,比喜平還小了幾歲。
跟的何安時間卻是最長,平時又嬉皮笑臉不太正經,喜平從不覺得喜樂哪裡靠譜了。如今說起這事兒,才顯得喜樂雖然沒個正形,做事兒卻是極有分寸,七竅玲瓏透徹得很。
想到這裡喜平作揖道:“多謝師兄提點。”
兩師兄弟正說著,就聽見裡面何安開口:“喜樂、喜平。”
二人連忙掀了簾子進去,何安真在換衣服,脫得只剩下單衣,見他們進來,對喜樂道:“去燒熱水,我要沐浴,再把皇上賞賜我的那身大紅色蟒服拿出來,我一會兒穿。”
“這大半夜的……洗澡就算了,怎麽還要穿蟒服?”喜樂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