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全憑父皇做主。”
“讓朕做主?”端文帝忍著咳嗽笑了兩聲,“李興安,傳朕的話,讓內閣那邊就五皇子封藩的事宜商議個辦法出來,回頭送司禮監,讓王阿他們也給出個辦法,再送折子過來。”
“是。”李公公作揖道,“奴婢這就去辦。”
“那就這樣了。”端文帝揮了揮手,“朕乏了,你先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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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興安將趙馳送出西苑,身邊的太監就不再跟隨他前行,又走了幾步,就瞧見拐角處有一個小太監候著,見趙馳過來,細聲細語道:“五殿下,萬貴妃有請。”
趙馳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遭,隻“嗯”了一聲,便隨著小太監走了驚鴻街,轉入了南華殿。
這殿裡跟西苑又有不同,輕紗幔帳間點綴了種種奇珍異寶,煙霧嫋嫋中盡顯殿主人奢華雍容的風貌。有一四十歲左右穿著絲質宮服的女子正躺在貴妃榻上,青蔥一樣的手指捏了個話本正心不在焉的看著。
“兒子來了,娘娘安泰。”趙馳行禮道。
這萬貴妃瞥了趙馳一眼,半是哀怨半是玩笑道:“聽聞五殿下進了京,見了皇帝、見了東宮,也不見來看本宮一眼。不是本宮差人去請,怕是還不來呢吧。這幾年裡,總共也沒見著兩面,書信來往都是虛情假意。五殿下怕是早忘了我這個老人家。”
“娘娘這是生氣了?”
“本宮怎麽好跟五殿下生氣。”萬貴妃道,“就是一想到您那母親是當年和本宮平起平坐的蘭貴妃,本宮就覺得心裡撲通的慌。”
“娘娘也知道,我生母不過是宮女,蘭貴妃也不過是看我可憐收養了我。我這心裡頭,裝的可只有娘娘您了……畢竟當年若不是您攔著,我早就被圈禁了不是?”趙馳起身一笑,走進幾步,在萬貴妃那貴人榻邊坐下,右手抓著萬貴妃空著的那隻手放到鼻下輕輕一嗅:“兒子想念娘娘的很,就是苦於沒有名正言順進宮看您的理由。這好不容易見面,咱們說點別的來……”
萬貴妃臉上升起兩朵紅暈,輕斥道:“快放開我的手,叫人看去了,成何體統。”
“任他們說去,怕什麽。”趙馳拉著萬貴妃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如果娘娘誤會了兒子的真心,那我才是真的怕了。”
萬貴妃被他這一挑撥,手裡的話本也拿不住了,手一松,話本掉到地上。
外面早有宮人放下了幔帳,合上了殿門,遮住了一屋迤邐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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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馳從東華門出了內庭,天已經全黑,宮燈都點上了。
遠處天邊傳來滾滾雷鳴。
他放著星漢自己溜達,待沒人的時候,這才松開左手掌心,剛才握的太緊,把掌心掐的破了,口子裡露出血肉,幾縷鮮血順著掌中紋路留開。
他幾乎是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今日入宮,皇帝處應該是沒有露什麽破綻的。
萬貴妃處也是安撫好了。
萬貴妃……
趙馳想到這三個字,隻覺得鼻尖還帶著股惡心的香氣。他微微垂目,手掌又縮了回去,在衣袖上急不可查的擦了擦,這才拽了韁繩,行至東華門。
按時間東華門那邊已經落了鎖,要找當值的領班去開小門出去,估計還得一陣功夫。說不定雨下了,又要淋一陣子。
然而等趙馳到了東華門卻發現值房內外燈火通明。
何安穿著那身淡藍色貼裡站在值房外,正往這邊看著,見他一人一馬過來,眉頭一展。
“殿下。”何安上前作揖道,“殿下可是準備出宮?”
“這是……”
“奴婢聽李伴伴說您面了聖,又瞅著這天兒不對,怕東華門落了鎖您出去還得耽擱,就過來候著了。”何安牽了馬,已有當值的衛軍轟轟隆開了半扇朱紅色的大門。
“殿下早些回府歇息吧。”何安將他送出了皇城大門,“這雨來急,莫要淋濕了才好。”
趙馳這般日精神疲憊,也再說不出什麽客套話來,隻說了句多謝,引馬而行。
星漢帶著他走了百步,回頭去看。
何安消瘦修長的身影,還站在城門口宮燈下,正殷切的看過來。
此時滾滾烏雲低壓,夾雜著呼嘯的風,肆虐著整個皇城,連星漢都在不安的嘶鳴。
然而何安卻並未受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