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後晌是跟著傾城班的華老板來的。後來華老板天擦黑就走了,我開始便讓老鴇帶了幾位娘子過去,也只是飲酒作樂,到最後喝的多了,醉醺醺的倒頭便睡。”
何安皺了眉頭:“這怎麽好,明日還需早起出城。”
“……要不讓殿下睡吧,明日早點叫醒就是。”
“然後渾身酒氣上路?傳出去了得多難聽。”何安瞥了他,“咱家瞧你這是心長了翅膀要變蚱蜢。不瞧瞧你這兒什麽不入流的下賤地方,也配讓五殿下留宿。”
院主被他一通羞辱,聲也不敢吭了。
“撿幾個乾淨的清倌人端了醒酒湯給殿下送過去。”何安道。
院主應了聲便安排下面人去辦。
何安這邊帶著喜平上二樓,剛上了樓,就聽見旁的房間內一陣喧嘩,接著門砰的就摔了開,盈香衣冠不整的從裡面跌坐出來,又慌亂的爬了兩步,正爬到何安腳下。
何安瞧得明白,她裸露一般在外的肩膀胸膛上都是勒出來的紅印子,還有些地方冒著血珠,怕是讓人拿什麽東西扎的。
慘不忍睹。
盈香抬頭順著麂皮靴往上看,便看見冷著臉的何安正盯著她。
“督公,救我。”她一把抱住何安的腿,頓時眼淚忍不住,斷了線一樣的往下落。
“喲,我說這小娘子逃的這麽快,原來是有個俊的在外面等著呢。”裡間傳出陰陽怪氣的聲音,接著一個微微發胖的太監就從裡面緩緩走出來,靠在門欄上,笑道,“我說娘子,你可不知道啊,這位大人模樣是俊了些,可也是個不能人道的,跟咱家也沒什麽不同。”
他這說著話呢,盈香就抱著何安的大腿發抖。
何安面色極淡漠,從盈香手裡拽回自己的裙擺,看也不看她,這才行禮道:“這照夕院子我也來過幾回了,陳秉筆還是個稀客。”
來人正是司禮監秉筆陳才發,他與鄭獻平級,在司禮監卻有十幾年時間了,品階高了鄭獻半階,處處壓著鄭獻一頭。
“呵呵呵……”陳才發笑的猶如鵪鶉,半晌才道,“不是咱家要來,是咱家引了位仙長來。”
那屋裡頭燈影幢幢,有一穿著道袍打扮的人坐在最裡處,何安也無心去管到底是何人。那盈香的慘狀他就算不刻意去看,也跟根針似的扎在他心頭,就算刻意忽略也拔不出去。
陳才發湊到何安耳邊低聲道:“你可知最近京城裡十分有名的道長李子龍。”
“略有耳聞。”何安道。
“便是此人了。”陳才發臉上有點倉皇。
李子龍是最近京城裡突然出現的一個道士。
聽說此人的法術十分神奇,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最厲害的是,沒了的物件還能長回來。此事傳得有板有眼,宮裡的太監們就紛紛私下請李子龍給自己做法,花了不少錢財。
端文帝最新長生之術。
大端朝修仙之風盛行。
這也倒算不上什麽大事,故而也沒什麽人管,真有哪個太監被人發現還妄想長出子孫根來,也不過是徒增大家茶余飯後的笑料而已。
“照夕院女子溫婉可人,但仙長也需憐香惜玉一些。”何安笑了笑,“哎,我瞧著這娘子也是煩人,承不起仙長的呵護。你還不下去,讓你們院主親自重新換人過來。”
盈香抖著聲音應了一聲,便要起身下樓。
陳才發憋出一聲笑:“喲,怎麽的,何公公這是舍不得了?我瞧著這位娘子認識你,莫不是老相好。”
江家姐弟的事情,並不是什麽秘密。
日子過了這麽多年,雖然大家忘的差不多了,可真有心的話盈香的身世一查便知。
一時間,何安也拿不準這陳才發是不是故意為難。
他愈發恭敬起來:“陳爺這話就錯了。咱們這半個身子的人,哪來什麽相好啊。說出去丟人。”
“那她就別走了。”陳才發道,“我和仙長都喜歡她的緊,既然何公公不用她伺候,那就留下來伺候我們。”
陳才發陰陽怪氣的說。
盈香剛才那舉動,多少肯定讓這個老家夥看出了點名堂。
當太監的就是這樣,平日裡就算來往的少,小心維持,無冤無仇。找著個機會能欺負人一回,咬人一口,便絕不會罷休。
就像是壓抑的久了,但凡有個出口,一鼓囊的怨氣都得想著法兒的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