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說話吧。”皇后道。
何安應了聲,起身走兩步到了趙馳的視線內。
“今兒也是趕巧了,五殿下也在。”他掖手作揖,帶著溫婉的笑。
“何督公好。”趙馳客氣了一下。
他發現何安仿佛有好幾張面容,如今這會兒,他恭謹得體,穩重安靜,似乎真的是皇后身邊忠心的奴才。而只有在自己面前的時候緊張慌亂,又謙卑的不行。
“小安子來的正好。”皇后把剛才趙馳求差事的事情給何安說了一通,“你給出出注意。”
何安笑了笑,回話道:“這個事兒吧,奴婢覺得不難,娘娘要同意,奴婢就鬥膽提一個。就看五殿下是否真的有心吃得了這個苦。”
“小安子說來聽聽吧。”皇后說,“是什麽苦差事。”
“二十年前工部給事中徐之明上書《水利議》,說從江浙一帶運糧食過來,要數石米的費用,才能運來一石米,不劃算,京畿種稻,若能開鑿河運,廣修水利,則京畿糧食翻倍,不需要再運糧食過來了。本來是個好事兒,然而那會兒京畿種稻之人寥寥,廣修水利必然勞民傷財,故朝廷是沒有同意的,這事兒也就算了了。而徐之明成了工部尚書還對此事心心念念,聽聞說是今年又上了折子給內閣。如今京畿種水稻盛行,若水利完善,產量必將大增。”何安看了眼趙馳,緩緩道,“可這事兒本身就吃力不討好,又不是個特別大的事,撥款也薄,做起來定要吃苦。這都議了一兩個月了,還沒人願意去弄。”
“嗯……這事我也聽說過。”皇后點頭,“可這前朝的事情,我這邊也做不了決定。”
“娘娘多慮了,京畿皇莊遍布,那可都是皇家的米糧,皇上自然是同意的。”何安說,“這自己家的田地,自己家的糧食,怎麽能光聽外臣的意見呢?娘娘若覺得合適,和皇上說上一聲,下個懿旨,讓鄭獻把名字報上去便是了。”
何安這囫圇話說的義正言辭,誰也找不出毛病來。
皇后想了想,趙馳還在旁邊等著,她也不好想太久,便問:“馳兒怎麽想?”
“能為父皇母后盡一份心,兒子願意去做。”趙馳一撩袍子,跪地道,“還請母親從中斡旋。”
第十六章道喜
何安在殿內又帶了片刻,便托詞說要提鄭獻給采青送禮物,待皇后娘娘首肯後退了出來。
冷梅隨後而出。
何安正在回廊裡等她,見她過來,笑著拱手道:“謝謝冷梅姑姑替殿下執言了。”
說完這話,從懷裡已是拿出一隻精致的小袋,冷梅打開一看,裡面是一把金瓜子。
“公公客氣了。”冷梅推卻了一下,便納入懷中,又問:“這位五殿下談吐得宜、進退有度,我在娘娘身邊多年,見的人多了,五殿下這般的,未來肯定大有可為。到時候公公飛黃騰達,不要忘了我才好。”
“姑姑放心。”何安道,“咱家何嘗是那般的人。再說了,皇子皇孫這麽多,也保不齊抱誰大腿能上位。也只能是廣撒網了。”
“何督公是替鄭秉筆來看采青?”冷梅話鋒一轉,問他。
“正是。”何安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一隻翠綠釵子,“替鄭公公送聘禮來了。”
“這鄭公公倒是有心。”冷梅道,“就是采青可不怎麽樂意。上個月還在娘娘面前要死要活,說是早就心有所屬,絕不嫁給鄭獻。”
“哦?這還是第一次聽聞呢。”何安道,“那不知後來怎得又同意了?”
“嗨,她那情郎說起來還在您麾下四衛營當差,小半個月前不知道怎麽的摔了腿,還讓馬兒踩了,一下子跛了大半個身子,回家之後一通發燒,現在這會兒連人都認不全。”冷梅歎了口氣,“咱們這宮裡的人,幹什麽還惦記宮外的事兒。拖累自己也拖累旁人。”
“姑姑說得對。”何安道,“那采青姑姑是同意了?”
“這……大約是同意了吧,我帶你去。”冷梅引著何安轉入配房院子,那采青住所房門死鎖,裡面拉了簾子看不清楚,冷梅敲了敲門,“采青,何公公替鄭秉筆來看你了。”
半晌院子裡沒人答話,何安便開口道:“采青姑姑,鄭秉筆托咱家給您送了聘禮過來。”
又過了好一陣子,裡面才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一個太監娶妻納妾的還要送人聘禮,不嫌臊得慌。”
“姑姑這話就不對了。”何安也不生氣,緩緩道,“鄭秉筆誠心實意和您對食,正大光明的,不怕人說。”
“呵呵……”屋子裡的采青笑起來,“鄭獻四十多歲,家裡妻妾已經有五房,又喜歡虐待人,瘋了死了的已經有三個了。還誠心實意……嫁給他只怕生不如死了。”
“采青姑姑……”
采青打斷他的話道:“何安,我問你。朱汾的腿,是不是你找人打斷的?是不是鄭獻讓你這麽做的。”
“姑姑何出此言。”何安道,“四衛營雖然是歸禦馬監管,可四衛營下三萬二千戶,咱家可不能都知道姓名啊。姑姑多想了。”
采青不再理他,房間裡一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