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是顧億恆給的,飯菜是顧億恆做得。
每一樣,都跟顧億恆有關系。
顧億恆的臉色掛著笑容,看著沈易的眼神很亮,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問:“菜呢,好吃嗎?”
被他的笑容感染,沈易也稍稍翹起了一點嘴角,如實說道:“嗯,很好吃的。”
顧億恆聽了回答,可高興了,“那你就多吃點。”
不過沈易卻不動了。
沈易把筷子放下,抬起眼眸,直直地望著顧億恆,很認真地說:“謝謝你的午飯。”
沈易對顧億恆有很多的感謝,可缺失的童年、過往的經歷,還有他生的病,都注定了他無法像是一個正常人一樣,能把自己的感激,清清楚楚地表現出來。
他唯一會的,就是道謝。
謝謝兩個字,他在網上對顧億恆說了三年。
現在,他也只能說出這兩個字來表達自己的謝意,一如過去在顧億恆的陪伴下,勉強吃下東西的無數個日夜一樣。
顧億恆笑著擺手:“不用客氣的,我們是朋友嘛。”
過了會兒,他看沈易再沒有動過筷子,只是陪自己坐著,又疑惑地問道:“你不吃了嗎?”
沈易說:“我吃飽了。”
顧億恆聽了,皺起了眉:“你就隻吃這麽一點點,怎麽會飽了?是不是我做得這幾道菜你不愛吃?不然你想吃什麽,我重新給你做吧,正好買回來的菜還有剩余。”
“不是的……”沈易磕磕巴巴的,有點著急解釋說:“你做的菜很好吃,我是真的吃飽了。”
這大概是沈易反應最快的一次了,幾乎是在顧億恆說完話後,就給了回答,沒有遲疑,沒有思考,直接脫口而出。
顧億恆望著沈易,忽然有些心疼,也有點生氣,他終於明白,為什麽沈易會那麽瘦了,臉色那麽不好了,因為根本就不吃飯,就連灰兔還是幼崽的時候,飯量都比他來得大。
每頓隻吃這麽一點飯,怎麽可能長肉,身體怎麽可能會好?
顧億恆很想讓沈易多吃點,想讓他把碗裡的飯都吃光,可是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有什麽好辦法——沈易說他已經吃飽了,難道他還能強硬地把飯給沈易喂下去嗎?
想啊想啊,想到最後,顧億恆總算想到了一個辦法,默默地下了決定。
——以後有空的時候,他就來給沈易燉湯喝,每次都往湯裡多加些補藥,多補一補的話,總能把沈易的身體養好一點吧?
只要堅持下去,即便是不長肉,臉色也應該能好一點的。
沈易並不知道顧億恆的想法,對他來說,今日這頓午飯,已經是他自從外婆去世以來,吃得最好的一次了。
熱熱的湯,香軟的米飯,可口的菜,每一樣,都足夠他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好好回味了。
他會把這份溫暖,藏在心底,時不時拿出來想一想。
有了這份顧億恆帶給他的溫暖記憶,他想,他應該能繼續堅持下去了。
第20章
下午,顧億恆又找了個借口,要和沈易一起去了寵物醫院。
理由是,要給灰兔打驅蟲針。
灰兔可能很憂傷,它明明剛打過不久,就又給爸爸當做借口賣了,不過,當然也不會真打的。
沈易看著再一次站在家門口的青年,忍不住問:“你下午,也沒課?”
“我已經把學分都差不多修完了,除了幾個教授的專業課必須要到之外,其他去不去都沒關系。”顧億恆牽著灰兔,朝沈易笑得燦爛。
聞言,沈易也不再多說其他,他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垂下眼簾,彎腰穿鞋。
沈易的動作慢慢吞吞的,顧億恆也不催,就站在一旁,安靜地等著,偶爾用手去逗一逗灰兔。
灰兔最喜歡爸爸跟它玩了,顧億恆一逗,它就跳起來去夠他的手,特別開心。
顧億恆逗了幾分鍾的灰兔,沈易才穿好鞋,又準備好,走出來關上門。
並肩走在一起,顧億恆發現沈易真得走得很慢很慢,沈易走一步,他能走好幾步。
很奇怪啊,顧億恆想。
不過他很快又替沈易做了解釋,可能是病還沒好呢,人不舒服,當然走得不快啊。
又走了一會兒,顧億恆終於忍不住側過頭去看沈易,看他低著頭,習慣性地把自己縮小成一團走路的樣子,忽然有些心疼。
顧億恆大二的時候曾經選修過心理學,明白這樣的走路姿勢,是排斥他人和保護自己的動作,是極度恐懼人群和不自信的人,才會這樣。
那沈易是前者還是後者呢?
顧億恆想起了昨天在寵物醫院,自己遇見沈易時,沈易當時的反應,已經能夠肯定沈易是前者——極度恐懼人群,害怕他人的目光。
極度恐懼人群,曾經自殺過,獨居,不吃飯,情緒持續低落,思維遲緩,動作緩慢……
沈易,到底是得了什麽病?
顧億恆忍不住想,如果沈易能夠長胖一點,也能夠發自內心地笑出來,不懼怕,不膽怯,那該會多麽地引人注目呢?
恐怕,會耀眼地不得了吧。
收回思緒,顧億恆低頭看了看灰兔充滿活力,啪嗒啪嗒邁著小步子的樣子,猛地眼睛一亮,開口問:“沈易,你要牽灰兔嗎?”
牽著灰兔的話,沈易就會把注意力都集中到灰兔身上,就不會覺得害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