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騙你。”楊州覺得很渴,喉嚨像要冒煙了,他乾巴巴地解釋:“我不知道你爸有沒有提起過她,但如果你有照片的話……我和我母親……你母親……長的很像。”
他遇上陳堅的視線,尾音漸漸低了下去。
陳堅冷漠地望著他,片刻後,質問道:“所以,你是那個女人的兒子?”
楊州被他陰陽怪氣的語調刺痛,一團漿糊似的腦袋稍微清醒了些。
“你什麽意思?”他問出這句話時,突然想起周芸那些夾雜著羞愧和懊悔的剖白,整個人如墜冰窖。
“她居然還活著,真讓我意外。”陳堅扯出一個諷刺的笑,“我以為她這種拋棄家庭的人,很快就會遭天譴呢。”
周芸沒有遭天譴,她遇到了另一個愛她的男人,還生下了一個帥氣的兒子,認他鄉作故鄉,一樣生活得很幸福。
可年輕時犯下的錯誤終究不會放過她,正如她自己預料的那樣,三十年過去,當初被拋棄的嬰兒長大成人,對她的怨恨也成了三尺之冰。
陳堅的話讓楊州不適,可他並沒有什麽底氣去指責,最終只是澀聲道:“她是你媽。”
陳堅“哐”地一腳踢在沙發的實木扶手上,銳痛非但沒能讓他冷靜下來,反而讓心中咆哮的獅子更加發狂。那獅子拚命拍打著快要散架的牢籠,想要衝出來放肆破壞。
也許整個世界都瘋了,也許這只是一場夢,陳堅恍恍惚惚地想,這怎麽可能呢,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太荒謬了。
他的目光掃過楊州,想起他說的“和母親長得像”,忍不住一陣錐心的痛。是他的母親,他的母親,還是他們的母親……
難以遏製的暴怒從心底升起,可血液已凍成了冰塊,兩股力量劇烈地碰撞,把胸口擠得發疼。
從沒有哪一次的沉默像今天一樣,仿佛能撕裂一切。
一旁圍觀的方行心情十分跌宕,他遲疑著,剛開口說了個“你們”,另外兩人便一同望過來,沉重的壓迫感使他閉上了嘴巴。
“所以,那個女人拋下我和我爸,又找了一個人結婚,生下了你。”陳堅語調毫無起伏,甚至露出一個笑,“當我和我爸四處逃竄的時候,她在度蜜月。當我和人打架搶食物的時候,你被父母呵護著送去讀一年級。”
不,不是這樣的。
楊州眼前隔著一層霧,但陳堅譏誚的、憎惡的、不信任的目光,依然直直地扎進心窩裡。他說不出反駁的話,腦海中的噪音愈演愈烈,像一把尖刀在顱骨內刮擦。
陳堅盯著他,忽然冷笑一聲,轉身朝大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