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藤井櫻說:“連道格拉斯先生都被他罵得狗血淋頭。”
“這麽嚴重?”楊州心中微澀,遲疑片刻後抬腳就走,“那我去看看吧。”
史密斯小跑跟了幾步,最後放棄了。
他想起楊州方才的話——哪怕你所追求的真相不會讓任何人受益,你也要義無反顧地披露嗎?
楊州到警察局時,裡面非常安靜,顯然暴風雨已經過了。來往的警察行色匆匆,硬是一點響動也沒發出來。陳堅很醒目地站在大廳裡,周身散發著“別惹我”的氣場,方圓五米無人敢靠近。看到有個不怕死的家夥上前找罵,大家十分驚詫,仔細一瞧,又露出了“原來是他”的耐人尋味的表情。
陳堅當然也瞧見楊州了,他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非常刻意地別過頭。楊州十分無奈,又有點想笑。他試著靠近了一些,離陳堅只有半米遠,然後低聲說:“抱歉。”
在陳堅心裡肆虐的怒氣忽然間化作一陣溫柔的清風,吹得全身上下都酥軟了。他歎了口氣,扭過頭看楊州,說:“你的懷疑也沒有錯。看守凱爾·格林是道格拉斯負責的,我當時提醒過他小心蓋勒報仇。昨天一個獄警生病是巧合,亨利——就是那個為了蘇菲·瑪索坐牢的蠢貨,也確實是故意幫蓋勒引開獄警,但監獄離警察局不遠,道格拉斯明明聽見呼救,卻放任他殺死凱爾·格林。”陳堅想起道格拉斯的說辭,神色複雜:“他沒有考慮民意那些,只是覺得凱爾·格林該死。”
“他的確該死,”楊州指了指路過的警察,他們手裡正抬著裝滿屍塊的黑色袋子,“但不應該是以這種方式。”
兩人沉默了一會,陳堅問:“想去看看蓋勒嗎?”
楊州跟著他七拐八拐,來到一個上了幾重鎖的房間。透過房門中間的方玻璃,能看到端坐的蓋勒先生。他依舊穿著血跡斑斑的衣服,神情無悲無喜,嘴唇不停顫動,竟然是在哼歌。
楊州幾乎貼在了玻璃上,兩手扒著門,那一瞬間他似乎回憶起什麽往事,眼神變得縹緲而空洞,悲痛的陰雲籠罩了年輕的臉龐。
“你那什麽表情,”陳堅心中微微刺痛,揪著楊州的衣領把他從那扇門前拉開,說:“跟釋迦牟尼在菩提樹下頓悟成佛時一個樣,就差寫四個字,‘眾生皆苦’了。”
楊州回過神來,似乎也被陳堅的比喻逗樂了,綻開一個很淺的笑容。
“行了,”陳堅頗冷酷地說:“你不可能救所有人,也沒有義務救所有人。”
楊州沒有反駁,只是遺憾道:“你那天跟他說的話,我以為他聽進去了。”
“道理誰不懂,我那些都是廢話。”陳堅自嘲。
是啊,蓋勒先生所遭受的煎熬和痛苦,他們都不能體會。也許對於他來說,宣泄痛苦的唯一方式,就是手刃凶手。他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並將為此承擔後果,僅此而已。
“陳,”之前被痛罵的道格拉斯依然保持著良好的風度,見陳堅火氣消了,便湊上來問:“外面請願的居民怎麽辦?”
陳堅揉著太陽穴,十分疲倦地說:“告訴他們已經把蓋勒交給法院處理,判決時會考慮凱爾·格林的罪孽,讓他們趕緊散了。不願意離開的發點食物和水,愛幹嘛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