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州又覺得愧疚了。他從陳堅腿上下來,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
“沒事的,說吧,”陳堅盡力用上溫和的語氣。
“我母親,”楊州頓了一會,“她想見你一面。”
陳堅一愣,馬上別開頭去,目光有些閃躲。聽到這個消息,他第一時間的感受,竟然不是曾經咬牙切齒的憎恨,而是一陣恍惚的、做夢般的不真實感,隨之而來的才是敵意和抗拒。
但他不會責怪楊州,他知道楊州夾在中間有多艱難。
“我……”陳堅的手指抓皺了床單,他站起來,一直走到窗戶邊去,仿佛開闊的視野能給他帶來平靜,“我不知道,我還沒準備好見她。”
“那,我轉告她吧。”楊州訥訥地說。雖然他知道要求陳堅放下仇恨是很自私的想法,但內心的確懷著微弱的盼望,希望陳堅能接受周芸,重歸於好。這個念頭也許歸因於一些捉摸不透的直覺,讓他覺得陳堅還渴望著母愛。
“我不想見她,”陳堅背對著楊州,看不到情緒起伏,“但是她想見我的話,我也阻止不了。”
楊州一時沒弄明白他的意思,正琢磨著,陳堅忽然轉過身,面朝著他說:“剛好我也有件事情要告訴你。”
逆著光,他的臉覆蓋了一層陰影,楊州心中一跳,“什麽事?”
“方行生病了,我想去看看他。”陳堅朝他走過來,陰影逐漸淡去,楊州松了口氣,發現凝重只是他的錯覺。
他“哦”了一聲,問方行的病嚴重嗎,要不要一起去。
陳堅促狹地一笑:“你去不合適吧。”
方行在地下實驗室裡做出瘋狂舉動後,緊跟著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楊州忙得團團轉,都把那一茬忘了,此時被陳堅提醒,才意識到自己去探病真的不妥。
他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說:“你要去就去,不用告訴我。”
陳堅笑而不語,右手捉住楊州的手,與他十指相扣,左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很帥氣地歪了歪頭,“跳個舞嗎?”
兩人擁在一起,踏著舒緩的舞步在房間裡慢慢搖。楊州放松下來,在這愜意的時刻,他忽然明白了陳堅為什麽要將探望方行之事報備給他,而且偏偏選在這時候——既是表達對他的珍視,也幫他減輕周芸的托付帶來的愧疚感。
楊州心中一熱,為他的體貼感到些許不自在。
他想得入神,腳下踏錯一步,差點踩到陳堅,隻好停下動作。兩人視線相遇,空氣突然變得旖旎而稀薄,一簇火苗無緣無故地燒了起來,燒得人心中焦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