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良夜，你就是個懦夫！”

“……”

“那羣瘋子產的毒奶粉，害死了咱們的親妹妹！你沒看到她在醫院都被折磨成什麼樣了嗎？她才一歲不到啊！！”

“……”

“讓你跟我去找他們報仇你不去，就知道拉橫幅寫舉報信！你沒聽那些人說嗎？那是黃昏社的產業！你覺得巫術協會有那麼大的膽子去管黃昏社的事嗎？？”

“……”

“好啊！你這個當大哥的不敢去，那就我去！誰產的毒奶粉，我就殺誰！黃昏社又怎樣？我方良宇跟你不一樣！我不是懦夫！！”

“……不，小宇！！！”

方良夜從噩夢中驟然驚醒！

方良夜做了個很長的夢……他似乎又夢到多年前的那個雨夜，一個十四歲的少年拿著刀在他面前憤怒咆哮，然後頭也不回的衝入雨中……

等到方良夜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體。警員們說是在一座荒嶺發現的他，渾身淤青，像是被人活活打死。

那是方良夜一生中最黑暗的時間。

他從未如此憎惡自己的怯懦，他總是認爲，人只要按照規則做事，世間公道便會替他們出頭，但是他錯了……公道，只能對付那些同樣遵守規則的人。

方良夜永遠忘不了那天小宇看自己的眼神，那種憤怒，悲哀，與鄙夷，像是針般深深的紮在他的心裏，成爲永遠無法癒合的傷痛。

隨著屬於自己的記憶迴歸，那種掩埋在內心深處的痛苦與自責，如同潮水般將方良夜淹沒……他臉頰滿是淚痕，呆呆的坐在原地，眼眸空洞無比。

白銀之王換走了他的記憶，也讓他短暫的忘記了痛苦與自責。

陳伶那段殺伐果斷的記憶，就像是一劑毒品，讓他上癮，讓他沉醉，讓他忘記遺憾……而現在，毒品的效果逐漸退去，真實的自己迴歸，隻留下無止盡的空虛與痛苦。

“我……”

方良夜看著自己平凡而無力的雙手，指尖不自覺地顫抖。

就在這時，

一隻手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方良夜下意識的轉頭，只見一個披著大紅戲袍的身影，正靜靜的看著他，湖泊般深邃的眼眸中泛起一抹複雜……

“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告訴你。”陳伶停頓片刻，

“黃昏社，從來沒有自己的工廠，也沒有賣過毒奶粉……當年那個所謂的‘黃昏社產業’，應該是當地的黑心商家爲了利益，給自己捏造的背景。”

陳伶擁有過方良夜的記憶，自然也知道他的過去。方良夜始終認爲，黃昏社的毒工廠害死了自己的親妹妹，又殺害了前去報仇的弟弟小宇，這是他對黃昏社仇恨的來源。

但其實只要對黃昏社稍微有所瞭解，便會知道這根本是無稽之談。

第一，黃昏社員大多都躲藏在各大界域，因爲有任務的緣故，不可能長時間在一個地方待太久，更不可能正兒八經的建個工廠，明目張膽的賣毒奶粉；第二，方良夜記憶中的小宇，是被人活活打死的，如果是黃昏社員出手，殺一個普通人根本就是一念之間，更不會讓屍體就這麼躺在荒嶺裏。

如果是曾經的方良夜，或許不會相信陳伶的解釋，但現在的方良夜經歷過陳伶的記憶，自然能意識到這一點……

他低垂著頭，雙拳緊緊攥起……然後無奈的鬆開。

“我本以爲，我的命運已經夠慘了……但跟你比起來，我所經歷的那些事根本就不算什麼。”方良夜看著陳伶，“我很羨慕你不要命的那股瘋勁，如果我能像你一樣，也許小宇就不會死了……”

陳伶搖了搖頭，“沒必要羨慕我，你我都很清楚，變成這樣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陳伶扶著方良夜起身，看了眼遠處籠罩在混亂中的無極界域：

“……我該走了。”

“嗯。”

“對了，讓你查的那件事，有結果了嗎？”

聽到陳伶的這個問題，方良夜的身體微微一震。

……

“你好，我是新任的執法官副總長，你可以叫我……【檀心】。”

“……”

“我從領袖那邊聽說了，你不喜歡政治，也不擅長管理……從今往後，我會成爲你的‘手’，幫助你管理極光界域。”

“……”

“我嗎？我確實是兵神道，但跟你這位【修羅】不一樣，我的神道可沒有什麼攻擊力……以後要是打起來，你記得保護好我。”

“……”

“雖然你是我領導，但是也不能一點招呼不打就消失這麼多天吧？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氣，才幫你在領袖那邊瞞過去？”

“……”

“你……唉，算了，這次就這樣吧……下次不許這麼任性了，知道嗎？”

“……”

“這麼大個人，連述職報告都不會寫嗎？你是真把所有天賦點到戰鬥上了？這麼大片的空白交上去，領袖又該罵你了……這樣吧，你把我的這幾個政績填上去，應該能糊弄過關。”

“……”

“不是，讓你抄作業你都不會抄嗎？算了算了，筆給我，我給你代寫行了吧？”

“……”

“極光君研究的事情交給我吧，你就別管了，你把我送你的那套《熊貓盼盼的奇妙冒險：帶你走進神奇的磁場世界》看懂，然後再記住我教你的那些數據，應該就能在領袖那邊矇混過關了……”

“……”

“真不知道你這個只會戰鬥的笨蛋，是怎麼長到這麼大的……”

“……”

淚水控制不住的從紅袖的眼角流淌，恍惚中，所有的記憶迴歸身體，浩浩蕩蕩，讓她彷彿重新置身於極光之下……

她記得極光界域很冷，那裏的生活沉悶而枯燥，

唯有那道身影，溫暖而璀璨，讓她挪不開眼……整座界域，都因他的存在而有了溫度。

“檀心……”

紅袖呆呆的坐在地上，像是想起了什麼，顫抖著將脖頸上的掛墜取下，將那根還在說話的舌頭放在耳邊……

紅袖想要再聽一次他的聲音。

此時，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