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陳伶第一次親眼看到舞獅。

紅色與金色交織的精緻頭套，在風中輕擺，極度逼真的毛髮掀起陣陣波浪，一件好似披風般的獅身靈活的在列車上空跳躍，吸引了大量路人的注意。

那身影從人行道，一躍到高聳的路燈之上，又輕盈的飄落在呼嘯而過的列車車頭，然後劃過一道長弧，穩穩飛到紅綠燈頂端……

它像是獅子般坐在半空，晃了晃腦袋，一雙充滿圓環的瞳孔靈活的眨了兩下，然後一個後空翻又跳到街道的另一邊，像是爬牆虎般連蹬兩下，騰躍半空！

活靈活現的醒獅從窗外飛過，剎那間，那雙獅瞳與窗邊坐著的陳伶對視……

陳伶的眼眸微微眯起。

醒獅一晃而過，緊接著，就是一陣歡呼與掌聲。

“好厲害！這是什麼表演嗎？”

“不知道啊……以前從來沒見過，那隻獅子是真的嗎？”

“當然是人啊，我剛纔看著他在街邊套上的衣服和頭套，你看，那邊還杵著一塊牌子呢，還有一隻空碗。”

“上面寫的什麼……【生活不易，獅子賣藝，衆籌午餐，助力夢想】……”

“別說，剛纔那兩下確實厲害，我去給他投點……”

“算我一個，身上正好有零錢。”

“……”

街邊的行人在等紅綠燈之餘，看到這樣一場精彩的演出，心情似乎都很不錯，零零散散的銅幣被丟入那空碗裏，不一會就堆積了起來。

那隻醒獅從屋頂一躍而下，落在手寫木牌和鐵碗旁邊，

他摘下頭套，露出一張微笑的年輕面孔，雙手合十，不斷對著周圍打賞的路人道謝，看到他樣貌清秀，幾位路過的女孩又忍不住多加了幾枚銅幣。

“居然是舞獅。”陳伶若有所思。

“舞獅？什麼是舞獅？”黑桃9似乎也被剛纔的表演吸引，聽到陳伶這句話，疑惑的問道。

“舞獅就是舞獅啊……你以前沒見過嗎？”

“沒見過，聽都沒聽過。”

陳伶這才意識到，大災變發生之後，很多東西都被掩埋在戰爭的廢墟之中……事實上，大災變前看過舞獅的人就極少，還在堅持舞獅的人更少。大災變後的這三百多年，很多曾經的精神瑰寶，都己經銷聲匿跡了。

能在這個時代見到舞獅，確實是非常罕見，且非常幸運的事情。

綠燈跳轉，周圍的行人都向前走去，那年輕人抱著醒獅頭套，另一隻手一把將賺到的銅幣都撿起，仔細清點了一遍，喃喃自語：

“扣掉報名費，還剩下十六銅幣……夠喫頓午餐了。”

他先是擡起頭，看了眼陳伶所在的高檔餐廳的方向，瞥見那裝修華麗的店門牌，嘴角微微一抽……然後默默的走進了身後的包子鋪中。

“老闆，包子怎麼賣？”

“菜的一塊一個，肉的兩塊一個。”

“我要八個肉的！”

“幾個？？？”老闆懷疑自己聽錯了。

“八個啊！”

老闆表情古怪的瞥了他一眼，“你一個人，喫得完嗎？”

孫不眠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搬著小板凳在路邊坐下，一邊撫摸著身旁的醒獅頭套，肚子一邊咕嚕嚕的作響……

就在這時，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突然轉頭看向道路的另一邊。

道路的盡頭，黑壓壓的一團烏雲，正緩慢向這裏飄來。那是一羣穿著黑袍的神祕身影，袖口與衣襬處繡著銀色的雲朵，寬大的兜帽遮住面孔……

他們身形有高有矮，高的大約有兩三層樓那麼高，矮的大約隻到正常人的膝蓋，甚至有的走路僵硬而詭異，像是從地底爬出的喪屍。這羣人出現的那一刻，整個街道的氣溫似乎都急速下降。

他們出現的瞬間，原本走在街上的行人都愣住了，或許是受他們壓迫感的影響，行人都不自覺的向兩側避開。

呼——

一陣微風拂過街道，將其中一位黑衣人的兜帽掀開一角。

距離他最近的一位婦人看到兜帽下的畫面，頓時驚恐的尖叫出聲，一屁股坐在地上，瘋狂的向後退去！

那位瘦弱的黑衣人見此，立刻低下頭，用手將兜帽重新遮擋好，快步往前走去。

“這是……”陳伶看到遠處走來的這批人，眉頭越皺越緊。

黑桃9見此，也十分詫異的開口，“懸玉界域的人，怎麼跑到這來了……”

“什麼？”

“懸玉界域的密宗，這些人，都是偶神道……你可以理解爲，紅塵界域的浮生繪，或者極光界域的執法官。”

“懸玉界域的管理者？他們不守著懸玉界域，來天樞做什麼？”

“不知道。”黑桃9一隻手摩擦著下巴，“不過，這些人的階位普遍不高，年紀也不大……看來，五大界域是要有別的動作了。”

兩人說話之際，紅綠燈閃爍變化，那羣黑衣人在路口駐足。

“這天樞界域雖然交通便利，街道繁華，但是食物似乎都不怎麼樣。”一位黑衣人轉頭說道，“少宗主，我看前面有一家彗星飯店，看著還算不錯……要不，我們去那裏喫點？”

人羣中央的一個黑影，沉默片刻後，瞥了眼路邊正在瘋狂往嘴裏塞包子的孫不眠。

感受到對方目光的瞬間，塞包子的孫不眠一愣，默默的把包子咬掉一半，不緊不慢的咀嚼起來，似乎有些尷尬。

“那人喫的好香……我也想喫包子。”少宗主悶悶開口。

“……少宗主，咱們出門前宗主特地囑咐了，要你出門在外，多補充點營養，不然，打不過其他那些神道路徑的魁首怎麼辦？這次宗主可是對您寄予厚望啊……”

“可是……”

“少宗主，咱還是去喫彗星飯店吧，我看那裏好像有帝王蟹。”

“那好吧……”

隨著少宗主一聲嘆息，衆人便在綠燈跳轉後，嗚嗚泱泱的走向對面的彗星飯店。

路邊的孫不眠，一口將剩餘的包子吞入腹中，微微拉下鼻樑上的小圓墨鏡，雙眸盯著那羣離去的身影，嘴角微微翹起：

“懸玉界域，偶神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