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涼的寒風拂過大地,陳伶獨自坐在舞臺下,雙眸凝視著戲臺,髮絲隨著戲袍的衣角被吹拂而起;
他的身旁,李青山依舊處於入定狀態,似乎還沉浸在剛纔的戲劇之中,宛若雕塑一動不動。
陳伶,是唯一保持清醒的觀衆。
吱嘎——
與此同時,那幾道身影走過老舊戲臺,腳下發出輕微的聲響,牽動著陳伶的心絃……
他突然有些緊張。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纔是陳伶與戲道古藏的初次見面。
雖然之前已經見過末角與梅花K,但那畢竟是偶然遇見,而且對於那位神祕的師傅,他還是處於完全未知的狀態,唯一有印象的,只有他的聲音。
“不過,如果最後來的是【嘲】……爲師會親手殺了你。”
這句話讓陳伶的印象最深刻,這也是他第一次得知【嘲】這個名字……在他腦海最深處的記憶中,是這位神祕的師傅替他戴上了陳伶的面具,也是這位師傅交換了他與“陳伶”的身份,甚至就連【嘲】災似乎都與他有關……
直到現在,陳伶也無法真正確定自己是誰,也正是因此,他無法判斷那位師傅對他的態度。
他會不會看出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或者他早就知道?他會如何對待自己?是會像當初一樣認自己做弟子,還是看出自己不是當初的“陳伶(陳宴)”後,冷漠否認自己的存在?還是說……他會直接殺了自己?
陳伶不知道,他大紅戲袍下的雙手滲出些許汗水,雙眸緊盯著戲臺。
吱嘎——
那四道身影最終在戲臺的中央停下腳步。
因爲沒有燈光,他們的身影處在昏暗與漆黑的交界處,陳伶只能勉強看清他們的輪廓,但陳伶能感覺到……他們也在看著自己。
臺上臺下,他們注視著對方,空氣突然陷入安靜。
戲臺上有人忍不住想說些什麼,但下一刻,另一人便悠悠開口:
“臺下何人啊?”
這聲音響起,陳伶心中便微微一緊,這不是末角的聲音,也不是剛纔扮演高寵與兀朮的兩位師兄的聲音……所以,說話這人,大概率便是那位神祕的師傅。
陳伶沉默許久,緩慢而堅定的開口:
“陳伶。”
“既然知道自己是誰,來找我做甚?”那聲音反問。
陳伶一怔。
“我……我想知道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那聲音淡淡道,“你既然認定你是陳伶,過往還重要嗎?”
陳伶認真思索片刻,
“我雖然認定了自己的身份,但說到底,終究只是鏡花水月……或者說自欺欺人。我想得到答案,只有這樣,才能驅散我心中的迷惘。”
“驅散迷惘?”那人掃了陳伶幾眼,
“你身上的迷惘,確實是個麻煩……若不能將其驅散,等你晉升七階,迷失於神道反噬,自我毀滅幾乎是必然的。”
聽到這句話,他身旁的三人臉色都是一變,紛紛凝重的看向說話那人,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太好的回憶。
神道反噬……迷失?
陳伶是第一次聽到這兩個詞彙,但並不清楚其中的意思……不過聽起來,似乎與他心中的迷惘有很大關係,而且後果會很嚴重。
陳伶深吸一口氣,恭敬開口:“還請前輩驅散我心中迷惘。”
陳伶苦苦尋求戲道古藏,就是爲了得知真相,驅散迷惘,現在他要尋找之人就在眼前,自然不能錯過……當然,陳伶並未代入弟子的身份,而是尊稱前輩,畢竟在他的視角中,拜入戲道古藏的那人,並非是他,若是此刻就自稱弟子,未免有些逾矩。
那身影站在戲臺上,聲音再度響起:
“你的迷惘,我確實有驅散的方法,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如何驅散,你得聽我的。”
陳伶的眉頭不自覺的皺起,他有些疑惑的看著那人,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不是只要告訴他當時的真相,告訴他究竟是誰,就能驅散迷惘嗎?
似乎是看穿了陳伶的想法,那人繼續說道:
“你心中的迷惘已經太深,很難徹底驅除,不過我戲道古藏有一種祕法,可以錨定你的心神,幫你對抗神道反噬……你學還是不學?”
戲道古藏的祕法?
陳伶愣住了,他來找這位師傅,本意只是想得知自己身上的隱祕,但對方卻並未提起這方面,而是轉而說起祕法……事情的發展,似乎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陳伶站在臺下,腦海中思緒湧動,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微微點頭:
“我學。”
無論如何,陳伶都得想辦法習得所謂的戲道祕法,否則若是真如他所說,將來自毀於神道反噬,那一切都是徒勞。而自身的隱祕,也只有進一步接近戲道古藏之後,纔有可能接觸到……
當然,最重要的是,戲道古藏的這些人對他並沒有敵意。
隨著陳伶的回答響起,戲臺上那身影嘴角微微上揚;
“這祕法,算是古藏絕學,不輕易外傳……你若是想學也可以,不過我們得約法三章;第一,這祕法你學了之後不能隨意傳授外人;第二,一旦開始學習,就不能再反悔,我戲道古藏一向是能進不能出,到時候你吃了苦頭,再想退出是不行的……”
“沒問題,第三呢?”
那人的聲音逐漸嚴肅起來:
“第三,學了這祕法,便算是我戲道古藏門徒,須得孝敬師長,若是有朝一日你敢欺師滅道,無論我在哪裏,都不會放過你。”
陳伶怔住了……這算是要正式將自己納入師門?
而且聽他的語氣,這一條的嚴肅程度與前兩條完全不一樣,就好像不是某種約定,而像是誓言,尤其是“欺師滅道”四個字,彷彿一杆大錘,重重的砸在陳伶心頭。
他……在擔心什麼?
陳伶腦海中突然閃過這個想法,卻將自己嚇了一跳,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這句話中解讀出“擔憂”的情緒,但他總覺得這位神祕的師傅,對自己的態度有些微妙,就像是等不及要將自己拉入戲道古藏一樣。
陳伶搖了搖頭,拋去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他覺得自己有些過於敏感了。
“沒問題,別的還需要我做些什麼?”陳伶問道,“比如拜師儀式之類的?”
“……不需要。”
那人停頓片刻,“已經有人替你拜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