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伶在拍賣會場前緩緩停下腳步。
“特使,您需要寄拍的物件,我們會有專人清點收納,不過因爲數量太多,評估大概需要兩三天……您休息的房間已經準備好了,請跟我來。”古開先溫厚的嗓音響起。
這位拍賣會的負責人,看起來已經不是第一次接待黃金會特使,無論是和陳伶的交流,還是事先做的準備工作,都非常完美。
陳伶目光掃過他身後的衆人,緩緩鬆開手掌,雙手插在兜中往拍賣會場走去。
直到此時,古開先身後的工作人員纔敢走上前,用一塊黑布暫且將金山遮住,小心翼翼的將其推進去……結果發現拍賣會場的高度還不到金山的二分之一,只能被迫開始拆分一件件往裏送。
等到陳伶與金山都消失在拍賣會門口,周圍的羣衆才逐漸散去,宗文對著陳伶離去的方向揮揮手,誠懇喊道:
“特使大人,明晚請您喫飯啊~”
陸遠正冷哼一聲。
“人都走了,你還喊有什麼用?”
“怎麼?你以爲特使是你嗎?走遠了就聽不見了?”
“聽見了他也不會去的。”
“他去不去是他的事情,我請不請是我的事情。”宗文慢悠悠的走到陸遠正面前,拍了拍他的西裝肩膀,以一種對晚輩的語氣說道,“年輕人,做生意呢,就不能太要面子。”
“確實,花都財團的面子也被丟的差不多了。”陸遠正冷笑,“柳鎮的事情爆出來,你們花都的情況似乎不太好吧?”
宗文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隨後緩緩收斂,那雙蒼老的眼瞳中只剩下毒蛇般的冰冷。
“年輕人,別太狂了……你以爲你們鼎鹿就沒有把柄在外面嗎?”
陸遠正雙眸微眯,就這麼與宗文對視,兩人身後的保鏢同時戒備起來,一股肅殺在拍賣會門口急速蔓延!
……
拍賣會場,九樓。
球型的冰塊在玻璃杯內輕輕碰撞,發出清脆聲響,威士忌的麥芽香在空中瀰漫,醉人心脾。
巨大的玻璃窗倒影中,一張古老的黃金面具正映照在半空,平靜俯瞰著樓下劍拔弩張的兩撥人,眼眸中彷彿不帶有絲毫情緒。
“特使,您的貨物都安置好了,都在樓上的貴賓儲藏室裏……還有什麼需要嗎?”古開先在他身後,微微躬身,像是一位優雅謙卑的管家。
“把裏面所有中小件黃金,列一份清單給我。”
聽到這句話,古開先微微一愣,畢竟之前的幾位特使都沒有過這種需求,一時間有些茫然,不過還是點點頭。
“是,請您稍等。”
“等等。”陳伶頓了頓,再度開口,“給我拿報紙來,紅塵主城最近兩年的報紙,我都要。”
“……是。”
古開先轉身離開。
隨著房門被關閉,昏暗的房間陷入死寂,陳伶獨自站在窗邊,雙眸依舊注視著下方的兩撥人馬,黃金面具後的臉上浮現出饒有興致的表情。
然而,兩者之間的火拚並未出現,僵持了一陣之後,便各自散去,讓陳伶不禁有些失望。
“打起來多好……”
對陳伶而言,這幾大頂級財團之間的關係越差,對他而言越是好事,最好彼此針鋒相對水火不容,這麼一來,自己的存在對他們而言纔會更加重要,只有幾大財團都瘋狂的拉攏他,他才能掌握絕對的交易主導權。
陳伶收回目光,在奢華寬敞的房間內緩慢踱步,像是在認真的思索著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古開先再度敲響了陳伶的房門。
首先遞到陳伶手上的,是一份長達十二頁的貨品清單,密密麻麻足有上百項,從金項鍊金酒杯,到半人高的黃金聖盃,幾乎應有盡有,每一項還標註了各自的黃金重量,純度,還有工藝細節評級,最後還蓋上了一隻紅塵拍賣會的專用章以示權威。
與此同時,還有一輛裝滿了報紙的手推車,紅塵主城的報刊業發展的十分不錯,大大小小的報社足有數十家,這兩年所有的報紙疊起來,看著也頗爲壯觀。
古開先離開之後,陳伶便坐回真皮沙發,隨手拿起一份報紙閱讀起來:
《新銳女歌手田頡陷入“豔照門”風波!男主竟然是……》
陳伶:……
這種標題的新聞,陳伶倒是也沒少見,畢竟在極光城也有一些這樣博人眼球的娛樂小報,不過想從這裏得到什麼有用信息,簡直難如登天……他將這份報紙丟到一旁,又從另一家大報社的堆中取出一份,剛看到標題,嘴角就瘋狂抽搐:
《知名男星被曝睡粉,竟要靠藥物維持功能?》
《新一代練習生正式出道,全民投票熱開啓!》
《女星與狗仔戀愛,目的竟是爲了刪除黑料,相關判決今日開庭!》
陳伶忍不住站起身,將這些報紙翻了大半,入目之處全是各種各樣的花邊新聞或者狗仔偷拍,愣是沒看到一條與民生或者形勢有關的新聞……而且這些還是紅塵主城內幾家最大的報社。
“不應該啊……怎麼會這樣?”陳伶難以理解。
他畢竟也是當過記者的人,極光日報雖然也報道花邊新聞,但那終究只是極小的版塊,是極光城居民閒暇時逗樂的談資,要真論起來,從人類形勢,到揭露黑惡,再到剖析強權……該有的這些都有,而且還有文仕林這種極具正義感的記者。
可紅塵界域的媒體,卻給他一種輕飄飄軟綿綿的感覺,就像是有人在本該鋒利的輿論刀刃上披上一層輕紗,不僅遮住了所有人的眼,還能無聲無息間調轉刀口,將其玩弄於鼓掌之中。
陳伶不信邪,繼續翻找著報紙,從當下最火熱的幾大報社,一直翻到偏僻冷門的小報社,終於在一小撮無人問津的報紙中,找到了幾個不一樣的標題:
《極光界域覆滅,黃昏社人人喊打》
《數據普查:主城年輕人平均存款竟是負數?》
《娛樂誘導與超前消費,給這代年輕人帶來了什麼?》
陳伶將這幾張報紙撿起,仔細的翻閱起來,發現最新的一期早在一個月前就停刊了,版面的最後是一封道歉信,說是由於經營不善導致報社關門,而關於黃昏社,與探討紅塵界域或許面臨危機的文章,就是這報社的最後一次印刷。
凌亂的花邊報紙散落在大理石地面,落地窗外,長明的燈火好似羣星點綴人間,漸迷人眼。
陳伶站在滿地報紙間,手握這份用材粗糙,字跡模糊的報紙,沉默許久,
他兀的一笑,黃金面具後的臉上充滿嘲諷,
“當真是娛樂至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