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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人殘骸在死寂中消融,燭熄青煙後,陳伶的臉色蒼白如紙。
“我……”
陳伶支支吾吾的開口,“我在和我弟弟說話……”
“你弟弟在哪?”吳友東看向一旁空蕩的座椅,“屋子裏,不就我們兩個人嗎?”
陳伶看向對面的座位,不知何時,那裏己然空空蕩蕩……恍惚之間,一個少年笑容的殘影淡化在記憶中。
豆大的汗水自陳伶額角滑落,他的後背浸溼衣衫,那雙迷茫而空洞的眼眸不停顫抖著,像是個剛剛從噩夢中甦醒的沉睡者。
“不,不可能……”
陳伶猛地站起身,桌腳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吱嘎聲響。
“怎麼會只有我們兩個人呢??”陳伶聲音驟然拔高,“我弟弟剛纔就在這裏……之前,他在門口堆雪人,今早的時候他還在門口送我,我的棉大衣就是他補的!”
他用力脫下身上的棉大衣,指著那塊完美的縫補點,“你看!這就是阿宴補的!我根本就不會縫衣服!”
“還有,牆上這些木板,全都是他修好的!”
“我們家還住著一個從極光城來的醫生,他也見過阿宴的,不信你可以問他!”
“我……我知道了。”吳友東似乎被陳伶嚇到了,他手足無措的說道,“我就是……問一下……因爲我看你剛纔一首對著空氣自言自語……挺嚇人的。”
“我沒有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陳伶指著對面的虛無,佈滿血絲的雙眸盯著吳友東。
“剛纔我弟弟就坐在那,你進來的時候應該看到了,對嗎??”
“我……我真沒看到啊。”
吳友東很委屈,他看著眼前行爲古怪的陳伶,糾結許久,試探性了問了一句:“陳伶……你最近,是不是撞上災厄了?”
陳伶愣在原地。
【所以,你也跟災厄融合了?】
【……我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就己經站在那了。】
【你也失去了一段記憶?】
【嗯。】
【但是灰界交匯的地點,不是在後山嗎?你當時應該還在手術……爲什麼也會被波及到?】
【我不知道……我就記得醫生給我打了麻藥,醒來的時候,就……】
熟悉的對話縈繞在陳伶耳畔,他隱約像是捕捉到了什麼,眼瞳微微收縮。
“不對……”陳伶喃喃自語,“不對……都不對……”
“陳伶,你沒事吧?”
“……後山?!”
陳伶猛地擡頭看向某個方位,瘋了般衝出屋子,連剛脫下的棉大衣都沒拿,他就這麼穿著一件單薄上衣,一頭撞入鵝毛大雪。
他的身形剛消失在街道盡頭,穿著毛呢大衣的楚牧雲,便走到家門口。
他詫異的看了眼陳伶離去的方向,正欲進屋,看到孤零零站在客廳的吳友東,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你是誰?”
“我,我是陳伶的朋友。”
銀絲眼鏡下,那雙眼眸立刻眯起,流露出危險的氣息……
“你剛纔,跟他說了什麼?”
“我沒說什麼……我就,我就看他一個人自言自語很奇怪,就問他在跟誰說話……然後就……”
楚牧雲的臉色钜變!
他又看了眼陳伶離去的方向,
“你知道……自己都做了什麼嗎?”楚牧雲的聲音彷彿來自幽冥。
“我……”
與楚牧雲目光對視的剎那,吳友東心頭一顫,他從來沒見過如此冰冷瘋狂的眼神,
吳友東害怕極了,他哆嗦的向後退了半步,被椅子絆倒,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楚牧雲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入屋中,雙手輕輕將大門關起。
漏風的門戶遮住屋外的光與雪,客廳被昏暗籠罩,這個披著毛呢大衣的身影,緩緩向吳友東走來,
他推了推眼鏡,斯文的外表下,一股陰狠毫不掩飾的流露而出,好像一隻被人類軀殼禁錮的兇獸,褪下僞裝,張開血腥猙獰的獠牙。
“你知不知道,這樣一個在瘋狂與正常之間維持微妙平衡的融合者,是多麼罕見的研究素材?”
“你知不知道,我爲了不讓他察覺自己的異常,費了多大的心思陪他演戲?”
“你知不知道……你有可能釋放出一隻怎樣的怪物?”
吳友東被嚇傻了,本就被打斷腿腳的他,想逃卻根本逃不掉,只能一點點的拖著身體向後挪動……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他用近乎祈求的語氣開口。
“我在這裏守了三天,沒讓人靠近過陳伶與這間屋子……而你,偏偏要自己撞進來。”
“……爲什麼???”
楚牧雲猛地拎起椅子一角,呼嘯著砸在吳友東頭上!
砰——!!!
一道悶響迴盪在屋中,吳友東當場昏厥,
他的額頭被砸開一道大口,猩紅的鮮血瘋狂流淌,很快便匯聚成一道血泊。
楚牧雲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他死死盯著地上宛若屍體的吳友東,掄起椅子,一下又一下的砸在他身上!
“爲什麼?!”
“爲什麼?!!”
“爲什麼?!!!!”
滾燙的鮮血濺滿毛呢大衣,一抹猩紅攀上銀絲眼鏡的鏡片。
楚牧雲再也沒有之前文質彬彬的氣勢,而是像個劊子手暴徒,在無人注意的黑暗中瘋狂發泄憤怒,隨著椅子一下下的砸在那具爛泥般的身體上,吳友東的呼吸逐漸消失。
砰——
隨著最後一下砸落,椅子終於碎裂破開,
楚牧雲一邊擦著汗水,胸膛劇烈起伏著,染血的指尖輕推眼鏡,那雙深藍的眼眸注視腳下的血泊爛泥。
不知過了多久,他眸中的瘋狂逐漸褪去,一柄鋒利的手術刀落在掌間……
……
與此同時。
一個身影跌跌撞撞的踏過積雪,來到後山。
單薄的衣衫己經被汗水浸溼,火熱與寒冷在陳伶的身上交疊,他翻過無人的黃色警戒線,穿過一座座插著木牌的雪堆,像是在尋找著什麼。
這裏是一切的起點……也是埋葬著真相的地方。
亂葬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