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了韓蒙那麼久,那種執法官的責任感早己鐫刻在心中,他知道如果韓蒙在這裏,一定是不會選擇逃離的,可……可他就算留下來,也什麼也做不了,而且……那可是極光城!
他太想進極光城了,那是他畢生求而不得的夢想,現在就有一條進入極光城的路擺在他的面前,他該如何拒絕?他怎麼能拒絕?!
但如果自己真的逃進了極光城,該如何面對韓蒙?
“傑哥?”
譚明看出了席仁傑此刻的掙扎,在原地猶豫許久,還是開口道,“傑哥,你也別有太大的壓力,保護民衆是執法官的職責沒錯,但服從命令也是。無論你做什麼選擇,我都會跟隨你。”
聽到這句話,席仁傑陷入沉默。
他站在昏暗的濃霧中,那件黑色的風衣,彷彿與影子融爲一體。
“……救……我……”
死寂中,一道輕微至極的聲音,從一旁響起。
席仁傑回過神,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他立刻邁動腳步,向那處昏暗走去,譚明緊隨其後。
聲音是從一處空地傳來的,等靠近之後,席仁傑才發現這正是白天診所拋人的地方,上百個被遺棄的重症患者被鋪列在這裏,靜默等待死亡。
這些重症患者中,有一部分人當場被家人擡了回去,剩下的要麼就是孤家寡人,要麼就是全家都死絕了,無人認領。
數個小時之後,這裏大部分的重傷者都己經無聲的死亡,但還有幾個人依然殘有呼吸……他們或因爲劇痛,或因爲絕望,苦苦呼喚著,虛弱的聲音細小如蚊蠅。
席仁傑找到發聲的那個人,快步走到他的身前。
那是個渾身血汙的身影,身上到處都是被撕咬的傷口,眼球被咬碎,漆黑的眼眶中只剩下血與晶體,整個人扭曲著倒在地上,骨頭應該也沒剩幾根完好的,乍一眼望去,跟屍體沒什麼區別。
“你怎麼樣?”譚明見此,於心不忍的問道。
“……救……救……”
似乎是聽到了有人迴應自己,那屍骸般的身影動了動手指與雙腿,滿是血汙的臉上浮現出生的渴望。
譚明正欲將他扶起,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他回過頭,便看到席仁傑眼眸複雜的看著那人,搖了搖頭。
“你不該回應他的。”
“……爲什麼?”
“他己經快死了……沒有人能救的回來,你迴應他,只會讓他帶著希望死去……這只會更痛苦。”
譚明怔住了,“那我該怎麼做?”
席仁傑沒有回答,滿是血絲的眼眸中,浮現出一抹堅定……他走到那人的面前,緩緩掏出槍,對準他的眉心。
“……救……救我……求求你……救……”失去雙眼的身影依舊在苦苦哀求著,整個人就像是迴光返照般,想要從地上坐起,就在這時,他的額頭碰到了席仁傑的槍口,突然愣在原地。
“謝謝你。”席仁傑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平靜,“……我明白該怎麼做了。”
砰——!
一聲槍響驟然響起。
隨著那身影噗通倒地,席仁傑緩緩站起,他握著尚且飄著青煙的槍口,行走在這被世人遺棄的絕望煉獄之中。
砰砰砰——!!
接連的槍聲響起,黑色風衣在一個又一個尚且殘餘生機的人面前扣動扳機,像是死神的鐮刀收割絕望生靈,在死亡的那一刻,他們的臉上似乎並沒有痛苦,反而有著一絲解脫。
每殺死一位重傷者,席仁傑的眼眸中便多出一份堅定,他就像是一位清道夫,將這些被人類所遺棄的爛肉全部剔除。
當整個彈匣都被打空,空地再度陷入一片死寂……至此,除了他與譚明外,這裏再無一個活人。
“傑哥……”譚明神情複雜的開口。
“無能的仁慈,對瀕死絕望者而言是誅心的毒藥。”席仁傑緩緩轉頭,目光彷彿洞穿濃霧,看到了那座屹立在極光中央的龐大城市,
“也許,極光城是對的。”
“那您的意思是……”
“去召集名單上的執法者,讓他們去車站等我。”
“……好。”譚明深吸一口氣,重重點頭,隨後他像是想起了什麼,“那陳伶呢?”
席仁傑再度陷入沉默,不知過了多久,他雙眸輕輕閉起,
“……讓他來見我。”
……
睡夢中,陳伶緩緩睜開眼眸。
不知何時,他又來到了那條通往天穹的扭曲道路之上,道路的盡頭是天空中一顆遙不可及的星辰,亦是他的家。
“又來了。”
陳伶低頭望去,只見自己己經站在這條道路的第二級臺階上,雖然與之前只差了一級臺階,但他整個人己經從漆黑深淵中上升了一大截。
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那枚星辰與自己的距離,似乎更近了些……
“接下來,就是第三階了。”
陳伶看向前方,一級高大的臺階正在數米之外,這塊臺階無論是高度還是距離,都比第二階大得多。
按照之前韓蒙所說,一般人從一階到二階,需要一兩年,二階到三階的時間更久,都是三年起步,有些天賦不足的,甚至可能始終卡死在二階這個檔次。
這也足以證明,從二階到三階的難度,要比一階到二階大的多。
陳伶試著向前邁步,可身體就像是灌了鉛般沉重,任憑他如何努力,也只能挪動不到半釐米的距離……如今他的精神力強度,還是太弱了。
與此同時,陳伶的目光落在第二到第三級臺階中間的這段路程,能看到距離自己最近的區域,有模糊的小字陳列其上……而在更遠處,似乎還有一行。
“二階晉升三階,需要完成不止一場演出?”陳伶心中有些詫異。
遠處的那一行,以如今陳伶的站位根本看不清,所以他只能眯起眼睛,儘可能的去辨認離自己最近的那行小字……許久後,他有些不確定的喃喃自語:
“【在至少一百人的見證下,完成一次震撼人心的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