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沉悶的鼓聲夾雜在嗚咽的風雪中,像是要將大地與海洋震碎。
這一刻,凜冬港所有的咒文海草都收縮回倒影之中,像是一隻詭異的章魚在收攏自己的觸手,翻湧的巨浪在海面迸濺數十米高,一座龐大無比的黑色輪廓,開始從浪花中逐漸升起。
由於距離太遠且風浪太大,陳伶根本看不清那東西的樣貌,而且那東西露出海面的部分,似乎只是冰山一角,遠遠望去像是一座從海底升起的巨峯山巔。
密密麻麻的黑色觸手從海底延伸,在大海與天空之間狂舞,像是扭曲的雷霆攪動浪花,若是仔細辨認,便會發現那些“觸手”其實就是剛纔從倒影中探出的咒文海草。
陳伶站在呼嘯遠離凜冬港的車頭上,死死盯著那極遠的龐然大物,心神震顫。
他不知道海裡的那個是什麼東西,但光從體型來看,足以秒殺他目前見過的一切災厄,哪怕是那隻灰界中振翅飛翔的龐大五階骨鷹,都沒有對方露出海面的那一節的十分之一大……
如果體型能代表災厄的階位,那海裡的這隻,至少得是七階以上?
怪不得凜冬港滅絕的如此輕易,有這樣一隻災厄藏在凍海沿岸,哪怕隻隨手動用幾根海草,就能悄無聲息的殺死數萬人。
壞消息是……海裡的那隻災厄,似乎己經被他們激怒了。
隨著海浪被漫天海草洞穿爆碎,那些黑影鋪天蓋地的掠過凜冬港沿岸,朝這輛急速駛離凜冬港範圍的列車衝來,它們的速度快到在空中抽出音爆,頃刻間便追過三分之二的距離。
隨著這些海草的出手,一股灰意開始在周圍的急速蔓延,天空肉眼可見的變成厚重的鉛灰,世間的所有顏色都被剝奪,這一刻,現實世界與灰界那不穩定的平衡都被打破,開始加速交匯!
“趙乙哥哥……我的眼睛壞掉了。”玲兒縮在操作室的角落,親眼看到自己眼中的色彩消失,用力的揉了揉眼角,帶著一絲哭腔開口。
“玲兒,不是你的眼睛壞了。”趙乙的眼中,同樣只剩下單調的黑白灰,他一邊咬牙駕駛著列車,一邊安慰道,“……是這個世界壞了。”
列車頂部,那襲血色的大衣也在灰界交匯下失去色澤,陳伶見此,心中閃過一抹疑惑。
之前他在灰界的時候,那抹紅色分明是被保留住的……爲什麼現在沒有了?
陳伶突然想到,自己上一次在灰界的時候,穿的是死而復生後自帶的大紅戲袍,而這一次,他穿的僅是一件被鮮血染紅的大衣……所以,被灰界保留的並不是他的顏色,那是那件大紅戲袍的顏色?
陳伶來不及細想,因爲那幾根破空而來的海草己經來到眼前,隨著那些海草表面的咒文亮起,一股恐怖的威壓席捲而來!
與此同時,一股刺痛從陳伶體內傳出,他的肌膚之下也開始有一枚枚咒文閃爍,似乎很快便要鑽出!
就在陳伶覺得身體即將超脫自己掌控之際,背後的虛無驟然扭曲,一雙雙猩紅的眼眸憑空睜開!
那是無數憤怒的目光,就像是自己最愛的玩物即將被人爭搶,威脅與警告跨越時空,卷攜著無比龐大的威壓降臨這片世界,那飛舞到半空的海草瞬間停滯!
還未等陳伶回過神來,他肌膚之下的咒文迅速淡化,彷彿從未存在過一般,那些海草驟然倒捲回翻湧的海浪之中,像是被燙到的觸手,縮回的速度甚至比來時更快。
等陳伶回頭望去之時,身後己經空無一物。
他不知道剛纔發生了什麼,但大概能猜到,是“觀衆”們忍不住出手了……不過,按理說它們不會插手自己的死活纔對,是有別的原因?
陳伶雖然想不通,但還是鬆了口氣,無論如何,他們算是從那恐怖災厄的襲擊中活下來了。
隨著這輛列車逐漸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翻湧的海浪之中,那座龐大的巨影依然死死盯著他們離去的方向,
一段段沙啞而語調詭異的低語,從中傳出:
“是鬼嘲深淵的那位……”
“它不待在……鬼嘲深淵……來我們禁忌之海……做什麼?”
“它是在……挑釁我們……嗎?”
“夠了……就憑我們……不是那位的對手……放他離去……”
“將最後那座……人類城邦攻破……整個北方將屬於禁忌之海……不要節外生枝。”
詭異的低語聲逐漸消失,浪花翻湧之下,這座龐然大物逐漸沉入海底,破碎的冰層浮動在海水錶面,倒影著無數海草的影子。
……
列車呼嘯著掠過凍土,狂風捲著碎雪飄散在空中。
陳伶從車頂翻入操控室,便看到趙乙正跟儀表盤上的枯手“親密互動”,時而緊握,時而微松,時而輕柔扭轉,似乎以及得心應手。
“陳伶,咱安全了嗎?”趙乙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問道。
“暫時安全。”
陳伶的目光落在趙乙的後背,眼眸微微收縮。
“趙乙……”
“嗯?”
“你的背不痛嗎?”
趙乙愣了一下,這纔想起來後背還在痛,頓時咧嘴說道,“痛啊,怎麼不痛?我現在痛的要死……你快幫我看看,我的背怎麼樣了?”
陳伶站在趙乙的身後,沒有說話……只見趙乙的背上,己經被一道深刻見骨的鞭痕幾乎劈成兩半,卻沒有鮮血從中滲出。
在綻開的血肉邊緣,一道道漆黑細密的咒文緩緩蠕動,似乎在蠶食他的身體。
“這是剛纔那根海草給你留下的?”
“對啊,一下就抽我背上了,我差點沒疼死……”趙乙扭了扭背部,“陳伶,你快給我處理一下傷口,一會別感染了。”
“……”陳伶搖了搖頭,“這個傷口不對勁,我處理不了……”
“啊?什麼意思?”
陳伶思索片刻,“極光城裏有位神醫,叫楚牧雲,你進城之後就去找他,讓他給你看看。”
“我這傷這麼邪乎嗎?”趙乙扭頭想看看自己的背成了什麼樣,但根本看不到,嘗試片刻後放棄了這個想法,轉而問道,“好吧……那我們現在去哪?”
陳伶目光落在車廂外,雙眸微微眯起,
“接上我們的‘觀衆’……然後,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