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習課的時候,馮小滿分秒必爭地寫著複習卷子。寫完一張卷子後,她才意識到上節課課間居然忘了去衛生間。
馮小滿頓時一陣心酸,果然最慘的還是備考生啊,她居然連三急問題都忘了。她藉口要去衛生間洗把臉,跟在講臺上維持紀律的班長說了一聲,便離開了教室。
石凱看著馮小滿匆匆忙忙的背影,一時間惆悵不已。他同桌在邊上齜牙咧嘴,做出各種怪模樣:“哎哎哎,你該不會是真想追人家姑娘吧。凱爺,你上吧!成功了記得請我喫麻辣燙。”
被調笑的少年惱羞成怒,直接狠狠瞪了自己的損友一眼:“閉嘴吧你,就你話多!”
馮小滿匆匆忙忙奔進了衛生間釋放自我,簡直就是囧到無以復加。她解決完三急問題後,突然間有種感慨,人生啊,幸福其實簡單的要命,就是各種**得到滿足了。當然,真要實現起來,卻又根本不容易。
少女發了會兒呆,才意識到環境似乎不太適合思考人生哲學問題。她趕緊起身,準備出隔間門的時候,外面響起了人說話的聲音。下課了,衛生間裏衝來了一羣姑娘。這一層樓,只有一間衛生間,這麼多班級,所以下課後搶廁所,也是學生生活的一道風景。
馮小滿剛拔下插銷,就聽到有人提她的名字,似乎很感慨的模樣:“哎,你們說那個馮小滿是不是太神奇了?每到考試前一個禮拜,她就出現,然後就去考試。就這樣,她都能進班級前十名,太邪門了吧。”
被點名的少女在蹲式廁所旁心花怒放,天啦!終於有一天,她也成爲不明覺厲的傳說中的人物了。
馮小滿同學暗戳戳地又將插銷給小心翼翼地插好了,傾聽來自同學內部的聲音。
另外一個聲音軟軟的姑娘開了嗓:“遺傳因素吧。她爸是八十年代的大學生,而且還是農村考出來的。那個時候大學多難考啊。我估摸著,他們家遺傳的基因,就是特別能考試。”
馮小滿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能考試,上輩子她怎麼沒發現?而且還都是中考、高考這樣的人生轉折點考砸了。
先前說話的女孩子嗤之以鼻:“得了吧。那個人大家還不知道嗎?我都不相信他智商能有多高,要真智商高,幹嘛還剽竊人家的研究成果,據爲己有。啊,這真是丟人,都丟到國外去了,想想都覺得沒面子。我上次跟網友聊天的時候,人家還問我,那個周文忠是不是你們那兒的啊?我真的不好意思提這一茬。”
另一個女孩猜測道:“那照這麼說的話,馮小滿該不會是家裏特別有錢,特地給她請了家教老師,成天跟著她補課吧。我記得以前那個童星,就是考上北大那個,就是這樣的。在外面拍戲,就專門有輔導老師跟著幫忙補課。”
馮小滿聽了,差點沒笑出聲。她要有那閒錢,肯定會拿去給她媽進貨。現在,馮美麗的豆花攤子,始終沒有辦法再擺起來。她已經在城管那兒掛了號,永遠不給個說法,永遠不告訴她到底怎麼解決問題;但是她的攤子就是不讓擺。
馮美麗已經懶得再在這件事情上糾結,山不轉水轉,活人哪裏能真被這點兒事情給憋死了。她現在在趙老師的指點下,自己也開了家網店。她不在外面擺攤子做生意,也就沒有那麼多人上來挑三揀四了吧。
馮小滿回家以後,看到家裏多出了電腦,還吃了一驚。聽了她媽的解釋,她不由得佩服她媽的毅力。
馮美麗當年上學的時候並沒有學過漢語拚音,而且爲了照顧家務,學也是上的斷斷續續,快二十歲了才初中畢業。那些學到的文化課知識,也早就在生活的磨礪中,丟的七七八八了。可就這樣的情況下,馮美麗還是自己咬咬牙,愣是從頭開始背字根,跟著川川學會了用電腦,然後去電腦城拚了臺電腦,拉了網線,就開始了自己的淘寶店生意。
川川現在發現女裝生意最好做,而且喫的跟穿的擺在一起賣總有些奇怪。他就把店裏的特產生意全停了,專心做女裝。馮美麗現在店裏賣的就是一些家鄉的土特產。沒想到生意還不錯,一個月也有好幾千的進項。
現在雖然比不得那時候,一邊做早餐生意,一邊賣夜宵掙的錢多。但馮美麗也發現了好處,不用提心吊膽躲城管,而且人不喫虧,無須大半夜起來磨豆漿。
馮小滿有點兒心酸。她媽其實是被她給連累的,不然哪裏會豆花攤子擺不下去。不過她的確寧願她媽開淘寶店。
於是她大力地讚美了她媽:“好好幹下去,百萬富翁不是夢!以後,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她媽做任何事情,都有股認真的勁兒。只要沒有人故意使絆子橫加阻撓,即使這麼掙不了大錢,她媽的生意也差不到哪兒去。
馮美麗被女兒給逗樂了,連忙擺手,嘆了口氣道:“媽可想不了那麼多,媽就想把你上大學的錢給準備好。”
馮小滿無聲地嘆了口氣,就是爲著她媽的這點兒心願,她也得咬牙念下去啊。
外面來上廁所的人漸漸多了,馮小滿估摸著原先說話的那兩個女孩子已經進隔間了。她趕緊趁機出去洗手,回了教室。
石凱正在跟馮小滿前排的男生說話,見到馮小滿進教室門,他立刻撇下對方,迎上去找馮小滿說話。那先前的說話的男生一句話說到了一半,就被這麼硬生生地撂下了,忍不住哀怨地捏起了一個蘭花指嚶嚶嚶:“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
馮小滿不明所以,只看到他搞怪,忍不住笑得肩膀顫抖。
石凱見了馮小滿這樣兒,一下子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馮小滿忍住笑,主動問他:“你有事兒嗎?”
石凱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拐彎抹角地問她,從她回來以後,有沒有什麼記者再去打擾過她?如果有的話,跟他說,他倒是要看一看,究竟是哪家媒體這麼不長眼睛。
馮小滿哈哈笑:“算了吧,太麻煩你了。隨他們去吧,誰人不被說是非。我不理他們就好。”
石凱立刻強調:“不麻煩的,就是說句話的事。”
馮小滿想了想,點頭道:“那就辛苦你了。老實說,我自己倒是無所謂。就是那些人要是煩我媽就討厭了。嗯,下次我出去比賽,給你帶禮物。嗯,我想想看啊,下面應該有莫斯科站的比賽,基輔站的比賽,日本的俱樂部比賽,還有法國埃松杯。好幾項呢!你看上了哪邊的特產了,跟我說。我給你帶吧。”
石凱倒是不好意思起來:“你別這麼客套啊。我就是覺得那些人欺人太甚,老對著你說是這些事情幹什麼?簡直就是莫名其妙,關你什麼事兒啊!”
馮小滿笑了笑,把垂落到嘴邊的頭髮給吹開了,漫不經心道:“柿子專揀軟的捏唄,誰讓我沒錢沒勢呢。得罪我又不用付出代價。既然那些人他們得罪不起,自然就拿我開刀了。”
少年的心情低落了下去。可不是麼。就因爲沒錢沒勢,所以就被人欺負,什麼事兒都是她不對一樣。馮小滿沒有再陪著少年人惆悵。她沒有傷春悲秋的心思啊,她要繼續奮戰。
石凱看著馮小滿又喝了口紅棗茶,接著兩眼放光地進入了鏖戰狀態。他不由得覺得,這女孩子還真是挺奇怪的。
馮小滿同學花了整整三天時間,終於將善良正直高尚偉大義薄雲天宛如神祇的童樂童大俠整理出來政治地理跟歷史的重點給背下來了。背完了以後,馮小滿表示考試千萬別推遲,否則到時候,她肯定得忘得一乾二淨了。
童樂心滿意足地聽著馮小滿極度狗腿的諂媚之詞,手指頭點了點桌上的英語語法題目,以一種悲天憫人的高姿態催促道:“還有這些呢。別想了,你不背下來,語法題丟分了,可別說我藏私。”
跟他們一起復習功課的陳硯青忍不住齜牙抱怨:“童樂,你區別對待,這個重點幹嘛不給我也來一份。”
童樂毫不留情地嘲笑道:“抱歉,我的祕籍是針對工讀生的,不針對全日製學生。”
陳硯青差點兒沒被這人給氣瘋了。
邊上的石凱抱怨道:“陳硯青,你少說兩句話的時間,已經又可以多考兩分了。”
陳硯青現在覺得跟他們一起準備期末複習,簡直就是一個錯誤到家的選擇。她剛想找同盟軍,卻悲傷地發現馮小滿居然在他們爭吵的時候,已經做完了一面語法題卷子。
這喪盡天良沒下限的世界。
她轉頭決定去廚房倒水喝。裏屋的川川出來了,見了她,點了點頭,然後擡眼問埋頭題海的馮小滿:“我去洗草莓,你要幾顆?”
馮小滿奮筆疾書,腦袋也不擡:“三顆。”一下子喫多了,她體重容易增加。
陳硯青本來還琢磨著自己是喫五顆好了還是要六顆,結果川川直接華麗麗地無視了她,自顧自地進廚房去燙草莓了。
可憐的少女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無邊的惡意。川川居然連問都不問她一句,完全就當她是空氣!
等到川川洗好草莓端上桌的時候,他居然還在草莓上插好了牙籤,省的她去洗手了。
被無視的少女陳硯青忍無可忍,嘀咕了一句:“草莓沒有了嗎?下次我過來帶點兒啊。”研究所的食堂也有水果賣,刷卡一塊錢可以買一斤。
川川莫名其妙:“你要喫草莓幹嘛不自己去洗?”
童樂在邊上憋了半天笑,此刻才忍不住出了聲。他絲毫不給陳硯青面子,直接拍著邊上的茶幾腿笑個不停。
陳硯青面紅耳赤,簡直尷尬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了。
馮小滿這時才擡起頭來,示意陳硯青:“廚房裏應該還有,上午我媽過來的時候帶了一小筐呢。”
陳硯青豁出去了,看看她又看看川川,咬牙切齒道:“呀,待遇不一樣啊!有些人是有人洗好了送到嘴邊的。”
馮小滿嘆氣,愁眉苦臉地看著陳硯青:“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麼。你可以想喫就喫,我喫一口東西都要計算卡路裡。”
陳硯青氣哼哼:“說重點,你有現成的水果送到嘴邊。”
馮小滿翻了個白眼,抓起一顆草莓塞嘴裏,惡狠狠道:“重點就是我怕自己去洗草莓的話,會忍不住一下子喫完了一筐子。我要是喫完了這一筐子,我就徹底完了。”
陳硯青嚇得不輕,弱弱道:“還好啦,水果啦,喫水果不長肉的。”
馮小滿冷笑:“去,翻書去,看看水果的熱量值。誰告訴你不長肉的來著。你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你知不知道我每天跟旺盛的食慾作鬥爭有多辛苦?”
這一回在港城的時候,她就發現了,她的食慾越來越旺盛。好像人一下子放鬆了下來,就想喫東西了。這對她的心理狀態是好事兒,但對於她的體重維持來說,可不是什麼美妙的消息。馮小滿爲了防止自己體重不受控制,隻得定下了自己每天的進食量,儘量不自己去取食物。
川川嫌棄地看了眼馮小滿,嘀咕道:“照我說,要不你乾脆跟著我賣衣服得了。你看看你,這麼累,還掙不到錢。”
馮小滿直接一個白眼送過去,憤怒地懟回頭:“掙錢了,了不起啊!上一次國家運動會金牌獎金八萬元,銀牌五萬元,銅牌三萬元,拿一分還一千塊呢!不要試圖阻擋我的錢途。”
川川撇撇嘴巴,嘟囔道:“你倒是拿一個全國冠軍給我看看啊。”
馮小滿被這混帳傢夥噎得說不出話來了。這個,她還真沒拿過全國冠軍。用龐清的話來說,有的時候,全國冠軍可能比世界冠軍還難拿。
她憤恨地幹掉了剩下的兩顆草莓。她是爲國爭光的藝術體操國手,她不要跟一心鑽進錢眼子裏頭的奸商一般見識。嚶嚶嚶,她重生前爲啥沒抄幾個彩票中獎號碼啊!一個五百萬下來,立刻買上二十套房子,從此人生就是巔峯時刻了。
童樂相當不給她面子的潑冷水:“算了吧你,好好寫你的卷子。知不知道,書中自有黃金屋。”
石凱則是笑容滿面地鼓勵馮小滿:“加油!等你再參加全國賽,我們都去現場給你吶喊助威。”
馮小滿翻了個白眼,生無可戀地又一頭埋進了二十六個字母的海洋裏頭去了。
川川學著電視上老外的樣子,聳聳肩膀,繼續回去盯著他的網店。現在馮美麗將新買的這套房子簡單裝修過去,租給了川川當貨倉。自從那個紀錄片揭發了周文忠竊取他人研究成果的事情後,他家就是時不三五的有記者登門。
趙老師怕影響了川川,就讓他搬到了這邊住,一來新房子得有人住纔不會壞,二來,他進的那些衣服也能擺開。他自己也能靜下心來好好琢磨,怎麼把生意穩定地做大。
每個人都在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學習學到眼睛發直的馮小滿同學,實在是沒什麼好抱怨下去的了。
一直到禮拜天的時候,周文忠的案子,終於有了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