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小滿完全做不到像奧斯蒙那樣的作息。她可以熬夜工作，跑時裝週的時候一天隻睡三四個小時屬於常態。但是只要一有機會她就會睡覺，她一點兒也不喜歡熬夜，那會讓她的皮膚狀態變得非常糟糕。她是這麼的愛美而且相當臭美。

奧斯蒙對此的反應是：“對對對，你就應該好好地睡上一覺。晚安，我的睡美人。”他在她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了一個吻。這是阿普諾爾也能夠接受的最親暱的相處方式了。雖然她的身體還是會本能地往後瑟縮，但她努力地剋製住了。

好在他們目前遠離好萊塢片場，況且這裏治安的確不怎麼樣的事實，讓所有人都無比警惕。誰都不敢在收工之後再去哪兒狂歡一場，大家都老老實實地回到酒店裏頭乖乖呆著，免得再給自己帶來麻煩。製片人先生相當欣慰地表示，這對整個電影的拍攝進度大有裨益。他可不希望片場再出現任何意外。感謝上帝，請讓他們安安生生地拍完這部電影吧。

馮小滿很喜歡這種狀態，認認真真拍戲，然後回去以後繼續揣摩自己的人物角色。她很習慣這樣的生活模式。

不過麥克布萊德先生卻告誡她：“好了，我必須得告誡你，親愛的阿普諾爾，你這樣是沒有辦法在這裏生存下去的。”他現在對這個女孩有好感，因爲她非常乖巧，不惹事，屬於乖乖配合的角色。最棒的是她沒有刁鑽的經紀人，這讓麥克布萊德在喝了點兒酒以後，很有興趣指點這隻可憐可愛的小菜鳥：“這樣會要命的，你得知道，小姑娘，人脈對你來說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你必須得習慣跟別人交流。”

馮小滿也頭痛。她當然理解演藝圈裏頭人脈其實才重於一切。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想要拿到角色。能夠起決定性作用的從來都不是演技，如果你壓根就沒有機會在別人面前表現演技，還談什麼演技？第一件事情是你要有機會展露在衆人面前。而這個機會，大部分時候只能通過人脈來獲得。演員工會是會推送演員參加角色選拔，但是基本上每部電影或者電視劇的主要角色都會有早早確定的目標人選羣，她起碼得進入這個羣體範圍內才能獲得進一步展示自己的機會。真正的海選主角，從來都是忽悠人的噱頭。

多少人在外頭打了多少圈的外圍依然不得其門而入。她的運氣好到讓人心驚膽戰。小報記者用多不堪的言語來形容她都是正常的。因爲她已經將一大半奮鬥了多年的老人給遠遠地甩在了後面。

奧斯蒙?布蘭科對她感興趣。雖然這種興趣參雜了很多方面因素的考量，但是最點睛一點是，他的確產生了興趣。所以，這爲她贏得了這次機會。

馮小滿在心中無比期待這次電影能夠大獲全勝。

她不知道上輩子到底有沒有這部電影，更加不可能清楚它的票房情況了。很有可能沒有這部片子，因爲電影能夠拍起來完全是奧斯蒙的興之所至。爲了這個，他同意出演一部超級商業大製作。馮小滿聽說了片名之後，不得不承認他的眼光精準。就連她這樣上輩子對電影圈毫不關心的人都知道那部戲的票房很好。至於口碑，起碼在中國上映的時候她好像沒聽周圍同學說有多爛。

馮小滿所說的電影大獲全勝，不是指影評人對電影的推崇備至。這基本上非常難，他們總是異常挑剔的。馮小滿也不知道怎樣才能對他們的胃口。她需要的是電影在票房上獲得成功。這樣從某種程度上可以證明她的票房號召力。

她有自知之明，非學院派出身，缺乏演藝經驗，從運動員、模特的身份轉行當演員，天生就被貼了花瓶的標籤。她沒有電影代表作，想要在這個行當裏頭贏得更多的機會，她就必須得有拿的出手的作品。起碼要是爲大衆所熟知的作品。下一次，她就未必有這樣的好機會了。

文藝片之類的不用想了。除非是文藝片大導演的作品，否則每年能夠進公衆院線播放的文藝片就寥寥無幾。雖然聽上去很有逼格還容易得獎，但事實上就馮小滿自己的觀感，那貌似容易得獎的文藝片背後，還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絕對撲街沒能拿出來給人看呢。就馮小滿自己的感官，電影院也不喜歡文藝片。有分量的獎項有幾個？那個獎項不是一堆人在廝殺。它們當中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幸運兒得以面世，哪怕是在博物館面世。

與其去努力融入那些聽上去很有逼格的電影圈子，她不如努力爭取商業片的演出機會。她生的極美，就是當花瓶也是讓人過目難忘的花瓶，也就是說她美得很有特點。

馮小滿當模特兒時，她給自己的定位是商業模特。當演員，她也希望自己是一位受觀衆喜歡有票房號召力的演員。這大概跟她骨子裏頭流淌著愛錢的血液有關係吧。

在奧斯蒙?布蘭科面前，她沒有隱瞞這一點。這是個精明睿智且狡猾的男人，他溫和的微笑後面藏著他的智慧。當然也許他也沒有打算隱藏，畢竟所有人都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

奧斯蒙點了點頭，認爲她的想法很正確，如果她真的打算在演藝圈發展下去。這也是他給她的建議，他認爲比起時尚圈，眼前這個年輕的姑娘其實更加適合演藝圈。

首先演藝圈的壽命會長一些。雖然年過四旬的女演員獲得主演的機會基本上寥寥無幾了，但是年過三旬的模特兒更加沒有什麼機會了吧，相形之下，她的事業線起碼還長了十年。況且四旬過後，她也可以考慮從事演藝相關行業。

其次，奧斯蒙?布蘭科不希望眼前這個女孩直接瘦成紙片人。這會極大地削減她的個人魅力。是的，他知道女演員也要保持身材，而且相當嚴苛。男演員也一樣，事實上他自己的一日三餐都是營養師嚴格制定的食譜。不過他得說模特兒對身材的要求比演員更加苛責。都說超模的美是直男難以理解的，尤其是0號模特，那真的跟薄薄的一片紙沒有區別了。女演員要好一些，她們只需要比屏幕上展現出來的模樣瘦掉十磅到二十磅就差不多了。

馮小滿想在演藝圈發展的真正原因在於她喜歡專心致志準備事情的過程。她可以爲了電影女主角秋這個角色寫了整整一百頁的角色解讀，用奧斯蒙的話來說，這都完全可以出本書了，比她拿到的劇本還要厚。但她就喜歡這個過程，一點兒一點兒地完善，讓她充滿了成就感。她實在是怕極了那種“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被選中，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被棄掉”的感覺了。

奧斯蒙大笑，鼓勵她道：“你應該更加勇敢一點兒，我親愛的阿普諾爾，你要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優秀，更加出色。”

馮小滿衝他翻了個白眼。現在她在他面前越來越放肆了。

“請你理解一下，我被LV面試了三次，又參加了兩次試裝以後，最終卻被拒絕掉的心情。我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B家也是，我總共參加過他們家五次面試，我不覺得我有什麼改變，也沒覺得哪一次發揮特別好，但是前面四次我都被拒絕了，最後一次我獲得了肯定。我應該高興啊，可是我不知道我最後一次爲什麼會獲得肯定，我甚至不知道該從中積累什麼經驗。”

她沮喪的模樣看上去實在太有趣了。

奧斯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倆日常閒聊的內容，有很多都是關於彼此對既往生活工作的感慨。奧斯蒙告訴她自己初出茅廬時，處處碰壁，當時的女友也離他而去。當時他恨透了整個世界，覺得全世界都是不要臉的bitch。反而是當他獲得了所謂的成功以後，纔回過頭反省當時的自己。一切都是那麼的正常，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他覺得這個過程很奇妙，好像就在倫納德跟秋在病房裏頭聊天一樣。兩人都在探尋自己的過往一樣，他們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也許阿普諾爾在最初提出的建議是最恰當的，他們可以將自己當做秋雨倫納德進行相處，這樣他們每個人都會舒服很多。倫納德怎麼會不愛上秋呢？她是那麼的富有吸引力。他看著月光下年輕女孩兒皎潔的面龐，忍不住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馮小滿轉過頭去看他，略有些疑惑：“你怎麼了？”

奧斯蒙盯著她的眼睛，聲音像是什麼東西在誘惑著她：“如果我說我現在想吻你，怎麼樣？”

女孩子立刻像受驚的小鹿一樣跳開：“不，我拒絕。”

奧斯蒙笑起來：“這實在是太可惜了，也許我應該在劇本中多安排一些吻戲的。”

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調侃，招來了她的一拳。不是撒嬌的那種拳頭，而是實打實的一拳過來了。不過奧斯蒙並不以爲忤，他甚至抓住了她的手，握在掌心中，凝視著她的眼睛道：“我得告訴你，我愛你。”

這句話究竟是倫納德對秋說的，還是奧斯蒙對阿普諾爾說的，沒有人問起。也許他自己都是意亂情迷。

馮小滿將她的腦袋抵在他的胸口上，笑了起來。因爲她個子高，做這個動作的時候還不得不低下了頭。他們靜靜地相擁著，然後開始跳起舞來。現實與電影的交錯，讓一切情感都顯得曖昧不清。可是馮小滿得承認，她很放鬆。她喜歡輕鬆自在的感覺。按照他們雙方的約定，他們的戀情傳聞會一直持續到電影整個宣傳期結束。至於這個過程當中，他們是真的戀愛還是爲了配合宣傳需求，那就要靠他們自己來把握了。

在好萊塢，男女明星談戀愛是司空見慣的事情。爲了粉絲不結婚不戀愛不隸屬這個圈子的文化。除非是極端的粉絲，否則大部分粉絲對此相當寬容。相反的，如果長時間保持單身狀態，他們反而會被外界揣測是不是性取向獨特，或者其他什麼難言之隱。典型的案例就是馮小滿本人，她可是女同的頭號嫌疑犯。看上去健康積極的戀愛生活對於他們的事業而言，是一件極好的事情。因爲這更符合中產階級的價值觀。

奧斯蒙收緊了一下胳膊，讓她靠自己靠的更緊一些。然後他明顯感覺到了阿普諾爾在抗拒。他沒有勉強這個姑娘，因爲他明白這個過程很艱難。她已經在努力地試著去改變自己了，他需要做的就是陪伴以及耐心的等待。

與此同時，馮小滿在心中不斷地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別害怕，奧斯蒙雖然女友衆多，但在情事關係上是一位紳士，他不會對女人用強的。他不需要用強。放鬆點兒，再放鬆點。她不能一直這樣下去，這種恨不得離異性八百米遠的行爲，會讓她的演藝生涯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的。拒絕跟男演員有任何親熱戲的女演員？得了吧，不會有誰誇她冰清玉潔的，不專業的演員誰都不會想用。

馮小滿想從現在開始，一點點地糾正自己的反應模式。別心慌，別發抖，秋不應該害怕倫納德。秋可以應對這樣的場面。

她心裏頭一直各種亂糟糟的，所以奧斯蒙跟她說話時，她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甚至不得不重複了一句：“你剛纔說什麼？”

奧斯蒙悶笑了起來，調侃道：“是不是因爲跟我在一起，所以你暈暈乎乎的了？”

馮小滿開玩笑道：“沒辦法，誰讓你的魅力這麼大呢？”

奧斯蒙伸手，輕輕摸了一下她的頭髮，放低了聲音：“我想你應該選擇更加專業一些的經紀公司。就我所瞭解，你已經跟你的模特經紀公司合約到期了，對嗎？”

馮小滿微微點了點頭，因爲這個動作，她的頭髮蹭上了奧斯蒙的下巴。不得不說，下巴也是敏感點，她的舉動讓他有一種渾身顫慄的**感，他不得不繃直了身體，害怕自己會有更激烈的反應。被他摟在懷裏的女孩沒有意識到什麼不妥，隻輕聲道：“是的。”

“好吧。”說著她笑了起來，“其實我還沒有完全想好下一步要怎麼做，奧斯蒙，你能給我一些建議嗎？”

奧斯蒙伸出手，指尖輕觸她的臉頰，聲音有點兒發啞：“我非常願意。我很高興，你在說這句話時，沒有再稱呼我爲布蘭科先生。”

馮小滿笑得一臉燦爛，道理永遠都在她那邊：“因爲布蘭科先生說起來要比奧斯蒙更復雜一點，我很懶。”

奧斯蒙用額頭抵住她的額頭，他呼出的熱氣噴到了她的臉上：“那我很願意你一直懶下去。”

這種程度的接觸已經太親密了，所以馮小滿完全沒有辦法接受的。她不由自主地掙扎起來，面上也顯出了惶恐不安：“抱歉，我想離開一會兒。我得去邊上待一會兒。”

奧斯蒙沒有勉強她，而是鬆開了手，讓她躲到了一個安全距離外，跟她開始進行交談：“你需要專業的經紀人跟經理人，由他們爲你謀劃事業。”

談起了工作，他的表情就嚴肅了很多：“你的天賦在於你的演技，或者說是你的感染力。你可以成長爲一名非常偉大的演員。真的，請相信我，這是我從業二十多年來的直覺。但是你的劣勢也非常明顯。你不擅長維持人際關係，或者說你不知道該怎樣跟這個世界打交道，所以靠譜的經紀人與經理人對你而言非常重要。前者爲你談工作，後者幫你解決其他問題。”

馮小滿點了點頭，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我必須得承認這件事情，其實我應該有隱約的社交恐懼症。”說著她自顧自地笑了起來，“雖然我已經離開校園很久或者說我已經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好幾年，但是我覺得自己骨子裏頭依然還像一個女中學生一樣。我隻習慣跟一個很小的圈子範圍內的人相處。只要那個範圍再擴大化，我就會不知所措。”

奧斯蒙看著她有點兒惶恐也有點兒緊張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接過她的話道：“但是這樣的你，很可愛。”

她的精明跟無措同時存在，讓她的身上始終充滿了矛盾的氣息。可這樣的矛盾卻讓她十分富有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