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們追問馮小滿,她的成套動作靈感是不是源自於她與奧斯蒙?布蘭科最近的愛情?
馮小滿啞然失笑,一副非常失望的模樣:“不,難道你們沒有看出來嗎?奧斯蒙教會我的是堅持與放棄,這不是愛情,是一種更爲博大的感情。我很喜歡,我也非常高興。我很感激奧斯蒙對我的引導,他是一位非常善良,非常好的人。”
結束比賽以後,她得意洋洋地向莉莉婭做著鬼臉:“你看,即使不一定要戀愛,我也可以表達出感情來。”
莉莉婭跟她比賽做鬼臉:“哼,你應該戀愛的,那樣會更快。你就不用像昨天一樣狼狽了。”
馮小滿搖搖頭:“不會的,爲了戀愛而戀愛,事實上我學不到任何東西。那樣只會讓我覺得難受,疲憊。”
她在個人全能賽上,以03分劣勢輸給了莉莉婭,但是這似乎絲毫不影響兩個姑娘之間的感情。兩人依然坐在一起絮絮叨叨地說話,貝拉接受完米蘭亞教練的指導後也過來找她們。這一次,她被馮小滿贏了,可她並沒有表現出特別沮喪的樣子,反而面帶微笑地表示:“我很高興,小滿的狀態又回來了。我期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以後我們又可以在賽場上好好較量了。”
如果說馮小滿復出後第一次在法國國際俱樂部邀請賽上贏了貝拉,主要依靠的還是情懷。那麼這一次貝拉是的確從她的表現中看出了進步。她想自己的教練說的沒錯,只要給馮小滿合適的機會跟足夠的時間,她的進步速度會讓所有人都恐怖。所以他們纔要硬生生地將他壓製了兩年。真沒想到,退役了的她居然還會復出,而且她依然是熠熠生輝的。
貝拉覺得想馮小滿跟以前不一樣了。她現在更加享受自己的表演,她在地毯上更加舒展自如了。
因爲年齡的增長跟身體發育的因素,嚴格來說,馮小滿的身體素質比起她巔峯時期是下降了的。那個時候,她銳氣十足到近乎於咄咄逼人的狀態,現在已經被時光打磨得更加溫潤了一些。貝拉尤其喜歡馮小滿的最後一項帶操。當綵帶在她周身纏繞旋轉的時候,貝拉讀出了一種纏綿悱惻的味道。她明明只有一個人在賽臺上表演,貝拉卻看出了兩個人的感覺。
當時貝拉已經比完了自己所有的項目,她看到馮小滿的帶操時,心中就明白這一次自己要輸了。馮小滿的四個單項成績果然是呈現出直線上漲的狀態,她越來越能融入到成套當中去了。貝拉甚至都要懷疑她是不是戀愛了。不然,她怎麼一下子跟脫胎換骨了一樣。
馮小滿毫不客氣地朝貝拉翻白眼:“胡說八道。”現在網上有一組馮小滿各種翻白眼的表情包,用的全是她花式翻白眼的照片,用來表達各種嫌棄鄙視。
貝拉大笑,側著腦袋看馮小滿,眼睛彎彎的:“我想知道小滿談戀愛是什麼樣子。”
馮小滿不懷好意地笑:“先把你的男朋友帶給我看吧。”
幾個女孩子湊在一起說了會兒話,就各自跟著教練散去了。她們今晚回去還得接受教練的單獨輔導,好好休息,因爲明天還有單項決賽等著她們。
馮小滿的教練輔導過程直接省略了。她從體操館出來以後,就笑著謝絕了記者們的採訪,然後回到酒店刷牙洗臉倒頭就睡。她之前有很長時間都處於失眠狀態,所以她的身體極度的地要趕緊恢復體能。
珞珞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馮小滿了。這是一個非常奇怪的人,她的情緒似乎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處於一種劇烈的動盪當中。這給了她近乎於驚才絕豔的創造力與想象力,但同時又讓她時刻情緒起伏。
馮小滿安慰珞珞,自我解嘲道:“藝術家都跟瘋子差不多。你要是跟玲子女士一塊兒工作,你就會發現我還不夠瘋狂。”
珞珞隻好嘆氣。也許真的像林醫生一直強調的那樣,人的性格就像硬幣的兩面。想要剔除掉哪一面都不現實,正面與反面永遠只能共存著。
馮小滿美美地睡了一覺,然後精神抖擻地爬起來,早早地去藝術體操館,開始做地毯基本功訓練了。這一次,四個單項決賽她都要參加。她跟莉莉婭在體操館碰面的時候,就超級得意地告訴她:“別想了,這回我會贏的。”
莉莉婭一點兒也不在乎的模樣,居然還小聲嘲笑馮小滿:“哦,你贏了也沒意義,我可是個人全能賽的冠軍。”
馮小滿恨聲道:“以後我把獎金全贏走。”
莉莉婭瞪大了眼睛:“嘿,那你得請我去船員餐廳喫飯。”
兩人說笑了一會兒,各自開始訓練了。阿芙羅拉教練過來看了一下馮小滿的訓練情況,指點了她兩個容易器械出問題的地方,然後又回去盯著莉莉婭訓練。
薛教練盯著徐大帥跟孫巖訓練,抽空也過來看看馮小滿。因爲每位參賽隊員是按照隊伍不同劃分區域的,薛教練過來還得繞過意大利隊跟德國隊。她看著馮小滿一個人孤零零的,也沒人管的狀態就忍不住嘆氣。她喊馮小滿休息一會兒,小聲道:“你放和緩點兒吧。你看,你現在賽也得比,人也得罪了,兩頭不討好。”
馮小滿搖搖頭,聲音淡淡的:“早點兒死心好,省的我對人家掏心掏肺,合著我壓根不算個玩意兒呢。”
她以前一直自我寬解,國家隊不是莊主任他們說了算。所以即使在她被國家隊始終晾著,逼著她軟下脊樑骨去哀求的時候,她一直都沒有怨過莊主任他們。在她心中,莊主任跟王部長他們還是重視她在意她的。
結果呢,一樣的。
她避開了直播給他們打電話解釋自己的情況不適合參加世錦賽,因爲她成套動作未成形,上舊的成套動作會出現腦子跟身體打架的情況,容易受傷。她承諾了等到成套動作一完善,她就去參加後面的大賽,她甚至表示明年的世界盃決賽她也可以參加。但是,他們就是要逼著她上場比賽,受傷他們也不在乎。連她不參賽就封殺的話,他們也直接說出了口。
他們連跟她商量對策都懶得想。她不過就是他們拿獎牌的工具而已。
他們身不由己,每個人都身不由己。莉莉婭、貝拉還有阿芙羅拉教練她們聲援她的時候,就沒有承受壓力嗎?因爲她的異軍突起,阿芙羅拉教練承受的來自國內的壓力一點兒也不小!
那個時候,在她最需要暖心話的時候,他們在哪裏?他們放棄了她,轉過頭來又要求她跟以前一樣和他們親親熱熱的。她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她不是石頭,她有喜怒哀樂。人家都不拿她當自己孩子了,她還上趕著幹什麼?
對,運動員的成績意味著他們的政績。既然已經是上下級的關係,那麼大家還是各自歸位來的好。
薛教練嘆了口氣,摸了摸她的腦袋。馮小滿有個親爹比沒有還不如,雖然跟母親感情極佳,但是長期離家在外。在某種程度上講,他們這些當教練當隊領導的,就跟這些孩子的爹媽一樣。馮小滿這麼個孤烈的性子,傷了她的心,想要再暖回頭,就是比登天還難了。
馮小滿笑了,一邊壓腿,一邊輕聲道:“我能拿獎牌就行。我要是沒能力拿獎牌,哪裏還有我什麼事兒呢。”
國家隊爲什麼終於屈尊紆貴地招攬她了?因爲她拿到了法國國際賽的金牌,因爲她對他們捏著她的奧運會參賽權壓根沒有他們以爲的那麼在意!
薛教練叮囑她比賽的時候悠著點兒,不要求勝心切,反而傷到了自己。馮小滿點點頭,笑了起來:“沒事兒,我爲自己比賽。以後我比賽的唯一目的就是拿獎金,我纔不讓自己受傷呢!”
珞珞特意將攝像機拿的遠了些。她現在覺得需要消音的地方越來越多了。馮小滿安慰她道:“沒事兒,我想說的,不管是該說還是不該說的,我都已經說過了。以後,我都不會說的。”反正真心話不會有人願意聽,她何必討嫌呢。一支隊伍走到哪一步,又不是她能決定的。
她給自己一年的時間,她隻爲自己比賽,隻爲藝術體操比賽。
這一回,馮小滿沒有吹牛。她直接拿光了四個單項的金牌。她的每一個動作就像擺放在玉盤裏頭的珍珠一樣,等到那根線找到了,全部串起來以後,就成了最精美的項鍊呈現在世人面前。之前,她站在玉盤邊上,在焦灼不安地盯著那些珍珠。她不知道該去哪兒找那根線,也不知道尋找珠孔連成串。所以,人們只看到她像個陷入靈感枯竭狀態的設計師一樣,不停地掙扎。
她在自己的特推跟微博上都留了言:“真抱歉,讓你們看到我變美的過程了。實在不好意思,這個過程一點兒也不美好,甚至可以說是相當難看。然而沒有辦法,這是必須要經歷過的經歷,珍珠在成形之前,始終是砂礫啊。現在我感謝他們所有人,因爲他們,我只能更勇敢。其實看到這一切的你們,也很“幸運”啊,因爲沒有藝術體操運動員會將這個過程展現給你們看吧。
國家隊對馮小滿的桀驁不馴非暴力不合作始終保持著一個緘默的態度。莊主任跟王部長都不知道該怎樣和馮小滿溝通,因爲她現在似乎已經徹底心死了,完全喪失了跟他們溝通的**。他們認爲獎牌非常重要,可是在馮小滿看來,獎牌一點兒也不重要。她在意的是她的藝術體操全套表現出來的狀態。她把它們當成一件藝術品在打磨,而他們卻迫不及待地想要從中獲取價值。
陸教練在說這件事情的時候,想了半天,打了個比方,這就好像一個追求藝術的導演拍片子。製片人趕檔期,想要快點收回成本。導演想的卻是如何將電影製作到最完美的狀態,於是兩者之間就存在了矛盾。有的人能夠融合好,有的人走到最後分道揚鑣。到底會怎樣呢?誰也說不清楚。
阿芙羅拉教練在跟雅蘭達打電話時,嘆著氣表示,他們既然要求馮小滿又當教練又當運動員,就得承受這個後果。因爲運動員上場比賽與否,其實是由教練來決定的。現在,再想讓馮小滿重新迴歸到單純的運動員狀態,大概是比登天還難了。容得下她,她就能發揮她真正的能力,在成套動作編排上面,她是絕對的天才。這正是中國藝術體操目前真正欠缺的東西。容不下,她也就是拿幾塊獎牌退役拉倒了。
這個孩子,真是可惜了。
馮小滿從希臘回莫斯科以後,便將自己的活動範圍規定在體操館跟宿舍之間。除了每個禮拜天固定的會和莉莉婭一道去看芭蕾舞劇或者話劇表演外,她所有的空閒時間都貢獻給了表演訓練了。
她的身體逐漸發育了,她會漸漸不復既往的輕盈。發育後的女性骨頭難免會較少年時發硬,所以馮小滿現在將自己努力的重點放在對成套動作流暢性的雕琢上頭。她站在觀衆跟裁判的角度上去思考,怎樣才能最大限度地利用好場地。音樂和舞步的進一步融合,身體難度如何體現出藝術美感來。她將規則打印的大大的貼在牆上,不時修改著成套動作中的小細節。
人們驚訝地發現,最愛不斷換新成套的馮小滿變了。她在接下來的兩次國際大賽中都沒有對成套動作進行大刀闊斧地修改,而是隻對細節部分做了重新處理,甚至有一次,她的帶操成套不過是配樂重新剪輯了一下而已。但她真的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將一套完美的成套的形成過程,一點點地展示在了大衆面前。
這樣的馮小滿,似乎跟一般的藝術體操運動員更加接近了。她以前不停地換成套動作的作風讓大家始終懸著一顆心,不知道她下一次又會有什麼負面新聞丟出來。現在人們都已經清楚她的成套動作套路了。有人問她的老藝體迷,一直看差不多的成套不覺得膩味麼?結果遭到了鄙視,完全相同的成套動作由兩個不同的運動員做出來,效果是完全不同的。這就跟老戲迷聽戲一樣,同一個人的同一場戲,可以聽上無數回都回味無窮。
中途她參演了奧斯蒙?布蘭科自導自演的喜劇片,在裏面客串了奧斯蒙朋友的女兒,總共就在片場待了一天,還幸運地在電影裏露了兩回正臉,簡直就是撿到了大便宜。
奧斯蒙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被問到爲什麼要安排馮小滿客串他的晚輩。奧斯蒙一臉驚訝,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麼。她的年齡的確是他的晚輩啊。
人們已經不知道這位巨星究竟在想什麼了。如果說他只是單純將馮小滿當成後輩在提攜的話,那也未免太微妙了。可每次接受採訪時,他卻又態度非常堅定地表示,大家想多了。他還開玩笑強調:“嗯,也許我們可以試試父女檔,這樣也許緋聞會少一些。可惜的是,似乎不太有說服力。”
馮小滿大笑,連連擺手表示:“不不不,我可不敢犯衆怒。天啦,完全不敢想象。不不不,我現在的注意力不在這些事情上頭。我的主要工作還是藝術體操運動員,我要好好比賽,努力掙到更多的獎金。”
她還承諾在匈牙利站獲得獎金的話,會請奧斯蒙喫當地美食。因爲恰好按照行程安排,奧斯蒙那個時候會去匈牙利拍攝咖啡廣告。奧斯蒙無奈地對著記者聳肩:“就跟你們看到的那樣,我可沒有做任何特別的安排,這些都是我的經紀人先生定下來的。”
馮小滿笑得厲害,她覺得記者臉上的表情實在太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