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他沒怎麽注意申玨,隻覺得對方似乎是個比較要強,但存在感又很弱的人。
現在是個奇怪的人。
邵戈走到車旁,他不喜歡抽煙,覺得煙味難聞,所以解壓的方式便是吃甜食。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顆棒棒糖,撥開糖紙,塞進了嘴裡,眯了眯眼看著遠方的天幕。
薄雲漂浮在蔚藍色的天空上,四周靜悄悄,一片安寧,真讓人看不出其實這個世界已經完蛋了。
邵戈翹了下唇角,抬手壓低了頭上的鴨舌帽,掩住那雙棕褐色的美眸,只露出下半張俊美的臉龐。他慢悠悠地吃了一會糖,突然聽到後方傳來了車聲。
他微微直起身,抬起眼看向後方,只見後方開來一輛裝甲車。
裝甲車看到了他們的車,慢慢減慢了速度,最後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跳下來一個男人。
“兄弟,有吃的嗎?”
那男人身材消瘦,臉頰都凹了進去,仿佛已經餓了很多天了。邵戈聽到這話,沉默一瞬,搖了搖頭。
男人見狀,停下了腳步,往裝甲車那邊看了一眼,又轉過頭對著邵戈說:“兄弟,我們真的餓了很久,我們不要太多,一塊餅乾都行,我還能餓,但我的……兄弟餓不了。”
在說“兄弟”二字的時候,他明顯頓了一下。
申玨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便收起了彈弓,走到了邵戈的身旁。邵戈壓低著鴨舌帽,明顯不想被對方認出,但申玨這個人毫無當明星的自覺,整張臉都露出來了。
那男人見到申玨愣了一下,居然喊出了申玨的名字,“你,你不就是那個申玨嗎?”
申玨好奇地瞥他一眼,“你認識我?”
男人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我認識你,我妹妹是你的粉絲。”提到他的妹妹,他臉上的笑容又瞬間褪去了,仿佛想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申玨哦了一聲,轉過頭看著邵戈嘴裡的棒棒糖,壓低了聲音,“我也要吃。”
他們這一次出來把能帶的都帶上了,吃的更是帶得最多,就怕出現什麽意外,但邵戈不是慈善家,在這種末世,他帶著申玨一個人已經夠了,沒有什麽心思分東西給別人。
他帶申玨的原因其實很簡單,第一申玨是末世爆發時,他見到的第一個人,如果換一個人,他就帶著那個人,而第二,在這種日子,如果一個人生活,心情可能會崩潰。
人本就是群居動物,在末世,有同伴的陪伴就顯得更為珍重。
邵戈聽見申玨要吃糖,擱平時,他會讓申玨去車上拿,但現在顯然不行,他瞥申玨一眼,就把嘴裡的棒棒糖拿了出來,有些粗魯地塞進了申玨的嘴裡。
不過讓他意外的是申玨沒生氣,甚至鬧都沒鬧,吃著他吃過的棒棒糖,乖乖站到一邊去了。
那個男人認出了申玨,不由又多說幾句,“你們真的沒有吃的了嗎?糖……糖也行。”
申玨一聽,看向了那個男人。
男人有些尷尬地笑了一下,而這時,後面的裝甲車又下來一個人。
是個面容清俊的男人。
那男人臉色很蒼白,下來的時候還扶著腰。
“李晉,算了吧。”
被稱為李晉的男人聽見聲音,連忙扭過頭,看著清俊男人下車了,語氣驟然變凶了,“你下來幹什麽?上去。”
清俊男人沒動,“走吧,別求了。”
李晉瞪了他一眼,轉頭又看向邵戈,他已經知道邵戈和申玨兩人中是誰做主了,他看著邵戈,片刻後,居然跪了下去。
“求求你們了,就隨便給點吃的,我們是真的沒吃的,才求你們的,要有一點吃的,我們也不會這樣厚著臉皮。”
邵戈蹙了下眉,而這時申玨突然湊到了他的耳旁,“你發現後面那個男人有什麽不一樣嗎?”
他頓了一下,耳垂因為傳過來的溫熱氣息莫名一熱,但他很快就順著對方的話,看向後方的清俊男人。
整個人都很瘦,跟這個李晉差不多,好像都餓了許久,只不過對方的肚子似乎……
那麽瘦,肚子怎麽還會微微凸出來?
“他懷孕了。”申玨口齒清晰地說。
邵戈眼神明顯一僵。
清俊男人注意到了邵戈的視線,抬了抬手捂住自己的肚子,而臉則是撇到了一旁。
邵戈從沒聽說過男人懷孕,上次申玨說他會懷孕,邵戈以為申玨腦袋出問題了,現在申玨又說眼前的男人懷孕了。
他沉默了一會,看向李晉,“你起來吧,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回答我,我就給你一盒餅乾。”
李晉面上浮現驚喜,連忙站起來,“你問,你問。”
邵戈抬了下下巴,往清俊男人那裡遞了一個眼神,“你兄弟……懷孕了?”
這個問題一出,李晉神情有些尷尬,他甚至有些局促不安地搓了下手,但還是點了下頭。
邵戈:“……”
他把驚訝壓了下去,“他怎麽會懷孕?”
李晉搖了搖頭,很尷尬地說:“我也不知道,就前段時間的事,一開始……一開始也不知道是懷孕,只是他肚子莫名其妙變大,我以為他長瘤子了,後面碰見一個婦科醫生才知道他是有了。”
邵戈聽完這話,不由看了旁邊的申玨一眼,申玨還在吃糖,目光落在了清俊男人的肚子上。
他仿佛注意到邵戈在看他,收回視線看向邵戈,眼底有著淡淡的疑惑。
邵戈見狀,撇開臉,繼續問李晉,“懷孕前,他有什麽異狀嗎?”
聽到這個問題,李晉臉騰的一下紅透了,而清俊男人仿佛更是聽不下去了,直接轉身上了車。
好半天,李晉才支吾著說:“就是那裡……那裡癢。”
邵戈猛地咳了一聲,“好了,可以了。”他本想問一問身體狀態,沒想到問出那麽尷尬的答案。
他轉身去車上拿了一盒餅乾和兩瓶水遞給李晉。李晉見到還有水,差點又跪下了,還是邵戈攔住了。
邵戈重新上車時,大腦還有些混亂,他不由看向旁邊的青年。對方吃糖吃得正開心,還眯著那雙圓滾滾的眼睛,看著不遠處的樹葉。
“申玨。”邵戈開口,“你上次說的話是真的?”
申玨聞言轉過頭,神色認真,“懷孕的話?”
邵戈抿了下唇,才點了頭。
“嗯。”申玨說。
邵戈二十多年裡從沒聽說過男人會懷孕,但他今天就見到一個,而他旁邊還坐了一個可能會懷孕的。
“你怎麽知道你會懷孕?”邵戈還是覺得申玨很奇怪,那個人起碼是懷孕後才知道的,申玨還沒懷就知道自己可以懷孕了?
“我就是知道。”申玨平靜地說,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你等著看。”
邵戈:“……”
看什麽?看他曾經的隊友肚子像氣球一樣鼓起來?
有病。
邵戈抬手揉了下眉心,有些疲憊,“我不想看,你還是別懷了吧。”
邵戈不想跟申玨在討論這個問題了,因為這個問題實在超乎了他的世界觀,哪知道對方回了他一句——
“那不行。”
“為什麽不行?”邵戈看著申玨,眼裡寫滿“不可理喻”四個字。
申玨把糖吃完了,他將空棍子丟到車上的小垃圾袋裡,慢悠悠地說:“不懷孕會死。”
邵戈這次沉默的時間更久了,不知為何,他現在覺得申玨比之前更討嫌,討嫌到他快無法容忍的地步。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對方打一頓。
但對方現在能懷孕,他動手似乎不大好。
哎。
邵戈啼笑皆非地歎了口氣,只能發動車。他們一路開到快天黑才停下來。
邵戈把車停在了一個廢棄的加油站旁,他先下車給汽車加滿了油,才進了加油站旁邊的小房子。這個房子之前有人在住過,看屋裡的食物垃圾,離開的時間可能不超過三天。
邵戈把那些垃圾處理了下,才叫申玨抱被褥那些東西進來。
這一夜,他們留在這個加油站。邵戈提前拿報紙將窗戶全部貼住了,但畢竟只是報紙,不比原來的地下室,所以邵戈連蠟燭都沒點,一切都摸黑。
在外睡覺,只能睡一張床,平時邵戈很快就入睡了,但今夜他莫名睡不著,忍不住翻了一個身,手還能碰到對方的身體。
這個小房間的床只有一米五,他們兩個大男人,總是容易碰到一起。
邵戈把手收回來,聽著申玨的呼吸聲,過了一會,他壓低了聲音說:“申玨。”
過了一會,他才聽到申玨的聲音。
“嗯?”
“你真能懷孕?”
好吧,他還是繞不過這個問題。
申玨緩緩睜開眼,他轉頭看向旁邊的邵戈,他看不大清楚,只能看清一個模糊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