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老師人雖然不在了,但他留下的必掛補考題還在:美學和邏輯學這兩門學科的關系。
張行止:“大概每年會有三百個入圍名額,希望還是比較大的。”
全班:“…………”
全班:“跟全國大學生比起來,三百哪裡希望大了!!!”
如果你問19攝影這個比賽究竟有多難,他們會告訴你,你拿著這份比賽的獲獎榮譽證書,以後畢業了找工作都會比別人容易,而且有一萬的獎金。
但,張行止:“好,我們來看一下今年的題目。”
全班:“………………”
“大時代?”鍾亦趴在張行止腿上,枕自己的胳膊問,“這是今年的題目?”
“嗯。”張行止正在拿吹風機給鍾亦吹頭髮。
兩人那天在廁所沒乾成的事,總得找時間補上,戀愛談不成,生理問題還得解決。以前張行止也沒覺得自己這方面的需求這麽旺盛,果然開了葷感覺還是很不一樣。
雖然其他時候鍾亦一點都不買他的帳,但就情事上,鍾亦始終都秉承著及時享樂的原則。
鍾亦有點好奇:“你給他們解題了?”
“嗯,大概講了一下,讓他們打開思路。”張行止說的很簡單。
結果鍾亦說:“我也想聽。”
張行止手裡的吹風機一頓:“真的只是很簡單的講了一下。”
“那我也想聽。”
張行止不肯。
鍾亦不依不饒:“你告訴我,等下就讓你再做一次。”
張行止還是有點不好意思:“你的角度肯定比我……”
鍾亦挑眉:“兩……”
“次”字都還沒說出來,某人就果斷應了:“好。”
鍾亦頓了一下:“就這點出息,起碼等到我說三啊。”
張行止隻四個字:“你受不了。”
第97章
“‘大時代’是一個聽起來很空泛的詞,看到這個,可能第一反應大多都是現代化建築大全景,對這個詞存在刻板印象,想再換一個新的角度來闡釋,會有點不知道怎麽下手。”張行止現在師承鍾亦,講課已經很有一套了,“所以先講兩個我們日常生活裡比較常見,但一樣比較空泛的詞做示例。”
張行止給他們列出來的題目,一個是“分享”,一個是“愛情”。
底下學生們給出的拍攝思路大同小異,跟他預想的差不多,稍微跳脫出一點的,也不算徹底放開手腳。
張行止道:“其實解題的關鍵在於不要跳步驟,拿到一個題目,首先從題目本身入手,什麽是‘分享’,你讓小孩把自己的玩具送給別的小孩叫‘分享’嗎?不叫。”
“‘分享’應該是我給你了,但我沒有損失才叫分享。對於小朋友來說,他的十個玩具就是十套房子,就是你們小金庫裡的十萬塊錢,只有當你覺得送給朋友一套房子,或者一萬塊錢的行為叫做‘分享’的時候,你才能要求你的孩子把自己的玩具送給別人。”
“什麽是‘愛情’,郎才女貌親密無間地擺在一起就叫‘愛情’嗎?”
“感情是需要培養的,如果男女朋友每次見面,女孩子都要精心打扮,那只能說明你男朋友還不夠愛你。就算你們的爸媽是非常注重這方面的人,也不可能同在一個屋簷下,每天見面還堅持隻展現自己最精致的一面。”
“哪怕真的有,應該也就第一年。”
張行止沒有給孩子們把這兩個示例的拍攝內容說很絕對,他只是簡單地教了大家應該怎麽去思考問題。
“去年競賽的題目是‘水’,絕大多數學生拍上來的作品都是帶水的自然風光,甚至名勝古跡,但最後拿到最高獎項的兩部作品,一個是晚上樓下扛著桶裝水來送水的工人,一個是家鄉港口拉網的漁民。”
一個打磨精致的主旨,勝過盲目按快門。
再好的技術,都能培訓出來,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拚到最後,拚地一定是文化底蘊。
不止攝影,所有行業都是這樣。
邏輯,決定你的寬度,審美,決定你的高度。
“邏輯本身就是一門美學,但美學本身也是一門邏輯學,探尋這兩者之間的關系,會是大家終身的課題。”
別說那幫孩子了,鍾亦聽著都忍不住想誇。
他摸著自己吹乾的頭髮,一個翻身便改成了躺在張行止腿上,嘖道:“張老師很厲害啊,不止交了我的課堂作業,現在把我的補考答案也交了。”
擅長思考的人,不一定有趣,但不擅長思考的人,一定不有趣。
張行止頓一下,還是決定告訴鍾亦:“後來我給他們當堂打分點評了期末作品。”
“‘邏輯美學’嗎?”鍾亦又來興致了,“他們都已經交了?”
張行止:“基本上回來沒多久就交了,想給你看,但你一直不理我。”
“嘖。”鍾亦抬手就在張行止的臉上扯了一把,不講道理道,“那我現在理你了,你現在給我看。”
張行止說的平和:“得開電腦,有點麻煩。”
鍾亦挑眉:“想要什麽條件可以直說。”
“陪我睡一晚上,明天早上給你看。”張行止指節分明的手指在鍾亦眼底碰了碰。
明天晚上就要全組包機飛阿爾尼邁了,他今天要是放了鍾亦回家,鍾亦肯定不會好好睡覺,到明天飛機上又睡不好。
“就這?我今天本來也沒打算走。”鍾亦樂道,“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重新提一個?不然感覺你有點虧啊。”
但張行止拒絕了,說:“不了,就這。”
那天課上的期末點評,還是老規矩,作品投影到大屏幕上挨個公開處刑。
不過這次比以前多了一個環節——作品闡述——也就是他們對“邏輯美學”這個題目的理解。
“怎麽樣,有打分特別高的嗎?”鍾亦其實有點期待。
出去采風那段時間,他見識過19攝影的拍攝水平,整體上是超出他預期的。
張行止:“除了一個滿分,其他都隻剛過及格線。”
鍾亦當即一挑眉:“我還以為你給分會比較寬裕,怎麽這麽凶。”
絲毫看不出端倪的“老實人”張行止如實答道:“我給分一直比較苛刻。”
“那那個滿分是誰?是拍我們兩個大巴接吻那個男生嗎哈哈哈。”鍾亦想起來就覺得好笑。
他是不在班群裡,但後來張行止把照片轉給他看了,拍的確實工整,也很漂亮,就算撇開內容,張行止單憑技術給他滿分鍾亦也不會覺得意外。
但張行止搖了搖頭:“是王寺恆。”
鍾亦愣了:“……王寺恆?”
“王寺恆?”張行止坐在角落按名冊點完名字發現沒人應自己,扭頭看身後的孩子們問,“王寺恆去哪了?”
輪到前兩個學生的時候,王寺恆還在第一排中間坐著,怎麽一眨眼人就不見了。
底下一個剛接受完處刑、慘遭毒打的大高個沒心沒肺地笑道:“因為他跟我一個路子,本來以為能拿高分,結果看我隻拿了個六十,可能是心灰意冷決定不丟那個人了吧哈哈哈。”
張行止一頓:“他也是拍的我跟鍾老師嗎?”
那男生點頭說是。
他就是鍾亦嘴裡那個拍他們大巴接吻的學生。
鍾亦忍不住問了:“那你怎麽一個隻給六十,一個給了滿分?”
“因為王寺恆作品闡述做的很好,是認真想過的。”張行止道。
課上男生剛應完他們老張的話,王寺恆就出現在了門口。
頂著所有人的注目禮,他縮著脖子露出一個訕笑:“都在等我嗎?不好意思啊,有點緊張,本來想上個小號,不小心緊張成了大的。”
全班哄笑。
王寺恆就磨磨唧唧地蹭到了講台上,從眾多文件夾裡找到自己交上來的那個點開道:“咳咳,這是我的期末作品。”
話音落下,一張“雙人自拍”便出現在了大屏幕上,背景裡壯觀輝煌的朝陽瞬間將教室點亮,所有學生都對他們老張“咦”了起來。
這張照片,就是當初王寺恆錯過日出第一瞬間,繞到張行止和鍾亦身後拍的。
那時崴了腳的鍾老師還被他們老張馱在背上,一胳膊摟著老張的脖子,另一隻手對準太陽的方向舉起手機,卻並不是要拍日出,而是要給兩人合影。
王寺恆這張照片只能看到兩人的背影,但手機屏幕裡顯示著的正臉清晰可見,光芒萬丈的朝暉將兩人籠罩。不少人都揶揄他們老張跟鍾老師自拍竟然笑了,他們湊上去要合影的時候都沒這待遇,果然還是分人。
但張行止很冷靜,在一室歡騰裡冷靜地甚至有些煞風景。
他問:“你的闡述呢?”
前面他給的分都不高,不是因為大家照片拍的不好,而是闡述過於簡單,太淺。
王寺恆清了兩下嗓子,道:“就……我個人對‘邏輯美學’的理解啊,大家不要笑我,我就是隨便瞎想的。”
那個拍大巴接吻的男生第一個就在底下響應了:“沒事,你第一節 課鍾老師點名的時候來了,只要有六十就掛不了科,崽種不要慌!”
班上瞬間又是一陣笑鬧。
但講台上的王寺恆卻絲毫沒有受影響,面上甚至隱隱浮出了幾絲認真,開口道:“開始前,我先問大家一個問題,你們覺得鍾老師平時是一個會自拍的人嗎?”
班上慢慢靜下來,所有人都在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