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珠穆朗瑪峰嗎?”鍾亦虛指著那個山腳下的小紅旗問,“我能摸嗎?”
張行止點頭:“可以,是珠峰。”
鍾亦有些遲疑:“所以紅旗……難道是已經去過了的意思嗎?”
“嗯。”說話時,張行止也站在他身後一起看這面牆,緩緩道,“其實當初買這個房子就是因為這面牆,覺得很棒。”
“你很喜歡旅遊?”鍾亦一瞬不瞬地盯在眼前栩栩如生的地形圖上,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張行止頓了頓:“算是,不過也是以前了。”
鍾亦笑:“現在是退隱山居,專心教書育人了嗎。”
張行止也笑,沒有否認他的話,就陪鍾亦一起細細地看這幅早已被他爛熟於心的地圖。
這些年鍾亦前前後後見過不少人,但張行止這種,他真的是頭一次見。
明明有個看似關聯的攝影連結在他們之間,但整體氣質卻總讓人覺得兩人的活動范圍完全取不到交集。
鍾亦除了剛開始問一嘴珠峰,後面就算不知道紅旗標的是哪也不問了,因為這張圖上隨手一數,大大小小遍布世界各地的紅旗至少有一二十面,根本問不過來。
雖然他的地理已經全還給老師了,叫不出這些地方的確切名字,但他直覺這些都不是尋常意義上的熱門旅遊地,直到他看到非洲西北部一面用虛線勾勒的黑色小旗子。
“這是什麽意思?”鍾亦說著,若有所思的摸了摸周邊複雜異常的地形,尤其是中間連著的陡峭山脈。
張行止:“本來準備去,但沒去成,後來也一直沒機會去了的地方。”
鍾亦了然:“那你還想去嗎?”
張行止下意識便將視線投向了鍾亦的側臉,發現他只是碰巧的隨口一問。
於是他沉默了一會兒,仗著能聽懂的人都不在場,選擇了實話實說:“想去。”
鍾亦點頭:“我也想去。”
張行止一怔,正想問他知道這裡是哪嗎就聽鍾亦補充道:“當然我是說放在幾年前的話,現在不了,現在難得閑下來就隻想在家裡待著,玩不動了。”
“家裡挺好的,我現在也隻想家裡待著。”張行止在心裡默默為自己過度敏感的神經自嘲地咧了咧嘴,問,“困了嗎?”
鍾亦眨眼,翹唇道:“不說還不覺得,你一問好像真的有點困了。”
“但我不想給你收拾客房。”
“雖然我是渣,但都跟你回來了,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你先去床上吧,我去衝個澡來。”
等張行止從浴室出來的時候他以為鍾亦睡了,結果他輕手輕腳剛掀開被子,換上他睡衣的鍾亦便合著眼靠了過來,一頭微微卷曲的長發鋪在腦後,勾著唇問他:“就這麽睡會後悔嗎?”
張行止一如既往的誠實:“會。”
“其實你要是現在想乾點什麽我也是奉陪的,畢竟都答應你了,一個晚上的保質期還是可以保證的。”
張行止:“還是希望你睡個好覺。”
鍾亦哼笑著逗道:“其實做完我會睡的更好。”
但張行止一點不上鉤,隻道:“留到下次吧。”
雖然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
“神說,好孩子運氣都不會差,說不定真的有下次……”鍾亦一靠上這人寬厚的肩膀,聲音便沉了大半,困意漸濃。
那時的張行止還不知道,鍾亦其實一點沒跟他開玩笑,畢竟他根本想不到自己懷裡的人已經不聲不響為他破了多少例,他就在一旁對著鍾亦精致的睡顏看了許久,下意識便幫著把滑到鼻尖的碎發別到了耳後。
他沒說的是,自己早在八年前扛上攝影機第一次走過那些標著紅旗的地方時,就已經不再信神了。
我不要神說,我就要你說。
第二天,平時睡滿八個小時都算是可喜可賀的人,竟是一覺睡到了中午十二點才睜眼,鍾亦上一次睡的這麽沉都已經不知道是幾年前的事了。
房間裡的遮光簾都拉的很嚴實,只是身邊的人不在了。
鍾亦鮮少這樣神清氣爽,床都沒賴就爬了起來,掛著張行止肥大的睡衣,隨手將頭頂蓬亂的頭髮往腦後一撥就要穿上拖鞋出去找人。
結果他從臥室出去順著走廊沒把張行止找到,反倒是是找到了一個陌生人?
那人身上相當隨意的穿著一件黑色緊身背心,露出來的皮膚呈健康小麥色,胳膊上肌肉紋理流暢,一頭短發雖然理的沒有張行止的板寸那麽短,但也是個乾淨利落的刺頭,就是看著年紀不太大,正坐在沙發對著文件勾畫,手邊的茶幾上還散著許多各式各樣的圖紙。
這會兒一聽到腳步聲,孩子頭也不抬就喊了聲“哥”,道:“他們爬山的部分我這樣改了一下,哥你來看看行不行。”
但刺頭說完就覺得出了點不對,他哥的腳步聲不是這樣的啊,也不應該從臥室的方向出來……
孩子猛一抬頭就看到了抱著胳膊倚在走廊牆邊的鍾亦,兩人誰也不認識誰,當場就是一陣大眼瞪小眼。
要換平時,刺頭肯定打頭第一句就開始質問這人怎麽在他哥家了,因為他從來沒在這個家裡見到除他以外的第二位客人,但這人身上一點不合身的睡衣來自誰,他又比誰都清楚……
張行止的睡衣是那種長褲長袖裡最基礎的黑白款,只不過鍾亦這一覺睡的胸前紐扣散開了大半,所有歷史遺留痕跡都配合著某人昨晚吃了豹子膽,在他側頸加深的吻痕一起大刺刺的露在外面,原本中規中矩一套睡衣愣是被他穿出了無限的曖昧,兩人的關系再明顯不過。
就說今天為什麽不和以前一樣直接去臥室聊!
連過夜準許都從來沒有得到過的刺頭當時心態就崩了,一雙眼死死地盯在那些草莓印上,就差沒把敵意直接寫在臉上。
鍾亦隔了大老遠都能聞到酸味,於是抬頭看向從另一邊樓梯上來的人,調侃道:“看來我們張老師行情好真不是吹的,越來越讓我刮目相看了哦。”
第24章 【三更】
一聽說張行止來了,刺頭立馬扭頭投去了求證的目光,結果他一聲“哥”還卡在嗓子眼裡沒出來,就見張行止直挺挺便朝那個人過去了,連個眼角都沒分給他,輕描淡寫便是一句:“弟弟而已,餓了嗎?”
刺頭:“QAQ!”
我不要當弟弟……
“餓了。”鍾亦臉也沒洗,點頭時還在揉眼,不經打理的碎發來回擺蕩在臉龐,慵懶又可愛。
張行止到現在都記得這人昨晚冰涼的手腳,幾步過去第一個動作就是幫人把睡衣紐扣扣上,道:“洗漱用具都在裡面,飯已經做好了,本來準備叫你起床的。”
刺頭:“QAQQQ!!!”
他什麽時候見過他哥對誰這麽溫柔啊,還主動幫忙扣扣子!說好的對男的不來電呢!!!
審美趣味在“張行止”的路上一條道走到黑的弟弟,表示完全不能理解“鍾亦”這種軟綿綿的花架子到底有什麽值得喜歡,還留長頭髮,連手持穩定器都拿不穩吧!
鍾亦險些因為客廳裡那小孩的表情樂出聲,這前腳還是個對情敵全副武裝的小刺蝟,後腳兩個眼睛就因為張行止的話委屈成了蛋花。
鍾亦也不動,就任由身前人折騰他的紐扣,故意朝那小孩眨眼道:“不介紹一下嗎?”
“我工作室裡的。”張行止說著頭也不回地道,“裡奧,跟鍾老師打招呼。”
裡奧就是再不情願,也還是乖乖聽了話:“……鍾老師好QAQ”
鍾亦看著有趣,勾唇問:“裡奧是他的大名?”
這回都不等他哥開口,裡奧便搶答道:“對,我就叫張裡奧,跟哥姓!”
他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剛在心裡diss了這人長相不硬氣,現在竟然立馬就被他這一笑驚豔到了。
一、一點都不香QAQ
聽到那孩子最後三個字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只是鍾亦還沒來得及說話,張行止就淡淡插了一句:“不要這麽沒禮貌張裡奧。”
然後鍾亦眼見著沙發上檸檬精上身的小狗一對耳朵便耷拉了下來,為張行止輕飄飄一句話再次乖順了起來,給他道了歉,對張行止又敬又怕的模樣再明顯不過。
鍾亦當即就是一挑眉,道:“沒想到我們張老師這麽凶的嗎,明明平時對學生都那麽溫和。”
深知他劣根性的張行止有些無奈,幫著扣完最後一顆紐扣便道:“去洗漱吧,飯菜要涼了。”
鍾亦眨眼:“趕我做什麽,怕我又刺激著你們家小朋友了?”
張行止哪裡聽不懂鍾亦話裡的意思,和人一陣無聲的對視後終於是遂了他的意,扭身朝沙發上的人道:“裡奧。”
隻一個名字裡奧就知道自己該乾嗎了,他頂著鍾亦的目光就開始老老實實地背他對張行止曾經做下的保證,就差沒哇的一聲哭出來。
“我保證不做讓哥困擾的事,不說讓哥困擾的話,不干涉哥的私生活,就自己安安靜靜的待著……”
鍾亦看的嘖嘖直搖頭,明明自己才是始作俑者,卻總能若無其事地倒打一耙,怪張行止道:“看把孩子逼的,不過知道張老師也這麽渣我就放心了,負罪感瞬間輕了不少,真好。”
張行止雖然沒說話,但回望過去的眼裡明明白白滿是縱容。
鍾亦卻並不打算輕易放過他,故作蹙眉道:“就是我現在有點懷疑你在套路我啊張老師,不然怎麽能每一下都正正好踩在我喜歡的點上呢。”
張行止是拿鍾亦一點辦法沒有,知道自己不給出一個回復,這話題算是沒完了。
於是沙發上一直豎著耳朵的裡奧就聽他哥開口道:“喜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