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登山做準備,張行止和薩沙會先去爬小聖山旁邊的無名峰,因為是熱身,不用衝頂,任務比較輕松,明天中午吃過飯出發,會在山裡過兩夜,然後回來修整一晚上,就準備出發去小聖山了。
時間比較緊,兩人一回民宿的房間便開始清點需要用上的裝備和器材,能簡則簡,背在身上的每一樣東西都要用在刀刃上,就連裡奧也開始緊鑼密鼓地給兩人檢查起了設備,頓時就忙了起來。
整整一個下午,鍾亦都沒見著他們從房間裡出來。
他上樓去叫人下來吃晚飯的時候,薩沙正在找張行止請教拍攝上的問題。
兩人挨得極近,張行止在紙上給人勾勾畫畫,講解最基礎的攝影美學原理。
對比起張行止,薩沙就是很典型的劉光輝最開始以為的類型,極限運動員轉行捎帶著攝影,所以他一直很佩服張行止,竟然就真的可以兩邊抓,還都這麽厲害。
專業水準上的卓越,也是張行止在他們圈出名重要原因之一。
這個圈子一共也就這麽大,不管拍的是哪裡,只要一看畫面質量,基本都能認出來是張行止拍的。
鍾亦無聲無息地站在門口聽了一會,發現張行止教的很直白,一點彎子沒繞,什麽參數適合拍什麽,什麽角度適合拍什麽全都說的一清二楚,明白到讓鍾亦有種給他一台攝影機,他都立馬能實施一二的感覺。
還是蹲在地上檢查完最後一樣設備的裡奧,最先發現的門口人。
他下意識便回頭看了一眼並排坐在床上的張行止和薩沙,也不知道是不是鍾亦的關系,床上原本沒什麽曖昧動作的兩人,也一下變得灼眼起來。
裡奧盡可能讓自己不要顯得那麽大驚小怪,咳嗽道:“哥,鍾老師來了QAQ……”
張行止應聲抬頭,入眼便是逆著光、抱著胳膊倚在門口單薄的人。
鍾亦背後就是民宿走廊的窗戶,窗外夕陽落下所有余暉都打在他身上,看不清表情。
鍾亦主動道:“叫你們下去吃晚飯,給你發消息沒回我,就上來找了。”
張行止喉結動了一下,沒說話。
裡奧立馬就懂了,抬手把薩沙從他哥身邊抓起來最先動彈,強行就要把人推出門去,對薩沙道:“那、那我們就趕緊下去吧,別讓老師們等急了QAQ……”
其實沒別的,就是感覺出鍾亦像是有話要說,想把空間留給他們兩個。
等那兩人出去,張行止便從床邊站起了身,根本看都沒看自己的手機,站到鍾亦面前篤定道:“你沒給我發消息。”
“嗯哼。”鍾亦並沒有抬頭,只是哼笑了幾聲,低聲道,“就是想來看看你。”
張行止心裡一緊,抬手撫上鍾亦的臉龐,想讓他抬起臉來看自己,卻發現鍾亦是合著眼的。
他正要彎腰靠近一點,便聽外面遠去的腳步再次回轉。
薩沙站在過道,只能看見鍾亦還露在外面的半邊身子,他問張行止好了沒有,要一起下去吃飯。
如果不是裡奧拽著,薩沙肯定直接就衝回房間裡了。
裡奧竭力勸阻道:“薩沙我們就算爭取也不能這樣啊,得、得智取,你明白什麽是智取嗎QAQ……”
裡奧以為自己聲音很小,但其實張行止和鍾亦都聽見了。
捧著鍾亦的臉,張行止最終還是沒有吻下去,隻用大拇指輕輕摩擦了一下他柔軟的唇瓣。
吃完飯,張行止又靠在門口看了一會小聖山。
鍾亦這次問他在想什麽,張行止卻隻搖了搖頭,並不說話了。
鍾亦頓了一下:“還沒決定好嗎?”
他本以為越臨近時限,自己的心就會越偏向《美學 2》,結果竟然恰恰相反。
鍾亦聽見張行止說:“決定好了。”
可他竟然一點不想問結果,而是啞然道:“還來得及……”
只要你一句話,一切都來得及……
聽著身邊人的低語,張行止哪能不知道鍾亦不問,是害怕聽到不想聽的答案。
但他還是說了:“我會幫你們拍完。”
當天晚上,鍾亦等了一夜也沒能等到張行止來敲他的房門。
明面上是有事要和薩沙、裡奧商量,但真正的原因是什麽,他們兩個心裡都明白。
第108章
次日午餐桌上,所有人都異常沉默。
張行止和薩沙的背包靠牆放在一邊的角落裡,只等吃完這頓飯就出發,不過讓大家沉默的原因並不是這個。
最後還是裡奧實在挨不住開了口,垂著腦袋小聲試探道:“真的不用叫鍾老師下來吃飯嗎QAQ……”
從今天一大早開始,所有人就陸陸續續地下來,起再晚也不至於趕不上吃午飯,只有鍾亦。
所有人都發現了鍾亦沒下來,但所有人都默契地閉口不提。
眼下裡奧第一個冒了泡,也沒人輕易開口接茬,好在氛圍跌破冰點前,這件事裡唯二有資格發言的人說話了。
“讓他睡吧。”張行止如是道。
裡奧:QAQ
他哥一發話,裡奧立馬不敢吭聲了,只能捧著飯碗兀自蛋花眼。
他能猜到鍾亦可能是因為難受,不想親自出來送他哥上山,但竟然就真的可以忍住不在出發前見“最後”一面嗎QAQ……
雖然只是一個熱身小拉練,但風險總是無法完全規避的……
藝術終究源於生活,高於生活。
那天,直到張行止和薩沙背上背包,向眾人揮別的最後一秒,鍾亦也沒有現身,半點戲劇色彩發揮的空間都沒留。
劉光輝有點歎氣,問梁思禮要不要上去給鍾亦送個飯什麽的。
這件事注定不是他們旁的人可以置喙的,決定權全在兩人,他們唯一能做的,除了保持沉默,就是對他們做出的決定表示支持、尊重。
梁思禮有點皺眉:“等等吧。”
“早飯不吃,總不能午飯也不吃。”丁潤年有點猶豫。
他們雖然跟鍾亦認識了這麽多年,大多時候能猜出鍾亦的反應,但要說了解,還是梁思禮最了解。
現在這種情況,幾乎只能指望梁思禮拿主意。
梁思禮搖了搖頭:“應該過會兒就下……”
他“來了”兩個字還沒說完,一陣腳步便從樓上悠然傳來,鍾亦短發披散,一臉睡眼惺忪就下來了。
眾人只見他摸著肚子望過來問:“你們已經吃完了嗎。”
裡奧第一個回神,扭身就把自己幫著打包進後廚的飯菜重新端了出來,主動道:“要重新熱一下嗎?”
這邊廚房是公用的,除開工作人員,旅客完全可以借來自己用。
“算了,別熱了,餓了。”鍾亦擺手在偌大的方桌前坐下來,拿起法棍就往嘴裡喂,另一手有一搭沒一搭地叉各種肉類,完全沒挑,吃的很認真。
一時間,站在桌邊的所有人都沒了動靜,就齊刷刷地盯著他。
鍾亦眨了眨眼,像是真的一點沒覺得哪裡有問題:“你們看著我幹什麽?還沒吃飽嗎。”
眾人自然搖頭,總不能真的直接問你今天怎麽沒戴絲巾,遮好脖子上的吻痕就下來了。
丁潤年和劉光輝他們集體退場出去遛彎前,還不忘把梁思禮逼上前線,留下一句讓鍾亦慢慢吃便不約而同朝梁思禮遞了個眼神。
裡奧傻在原地還沒判斷明白自己該待的地,就被劉光輝一把抓走了,道:“你給咱嘮嘮你哥怎麽長這麽牛逼的,有啥秘訣,我回頭給我們家娃也照著版式培養培養……”
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門口。
事已至此,被獻祭的梁思禮索性重新坐回了鍾亦身邊,結果他嘴都還沒張開,就聽鍾亦率先打斷道:“別問了,我不太好,吃完就上樓補覺了。”
梁思禮舔著自己的下唇,視線飄向鍾亦脖頸上那些胡來的痕跡,緩聲問:“怎麽了,昨天晚上沒睡好嗎?”
“嗯,但不是你想的原因。”鍾亦說的眼皮都沒抬一下,根本不消看就知道這人在想什麽,道,“昨天晚上張行止不在我那。”
被戳中心事,梁思禮頓了一下,中肯道:“你其實不用這麽聰明,本來我也沒幾句話可以說,這還全被你搶了,你完全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馬虎幾秒,就當給我一個機會。”
鍾亦被他貧地微微翹唇哼笑出了聲,垂著眼瞼道:“有話可以直說。”
梁思禮:“嘖,真是搞不懂張行止喜歡你什麽,不解風情。”
既然這樣,那鍾亦就決定把不解風情進行到底了:“再講廢話,就滾出去,不要鬧我吃飯。”
梁思禮果斷:“為什麽不出來送?”
還沒戴絲巾就下來了……
鍾亦手裡刀叉不停,就一口接一口地往自己嘴裡喂著食物,回答地漫不經心:“因為張行止不是肖長,多見一面就能改變主意。”
他更不是肖曉天他媽,一定得等到天亮才會開口挽留。
吃完東西,鍾亦真就如他所說徑直回房間了,梁思禮想再多聊兩句都沒機會。
這裡雖然是老兩口掙錢以後請人新蓋的民宿,但設施比起市區裡正兒八經的酒店依然很老舊,房間門上用的還是中間凸起一個門鎖按鈕的擰動式門鎖。
鍾亦壓根沒鎖門,鑰匙都沒掏,抬手就把自己的房門推開了。
門旁的牆壁上正好貼著面等身穿衣鏡,鍾亦一眼過去就看到了自己脖子上顯眼的紅痕,有輕有重,通通來自同一個人。
但只有作案者和他自己知道,最鮮豔的那一個,其實藏在衣服裡。
鍾亦昨天晚上一直在等張行止,睡得並不好,迷迷瞪瞪的,想睜眼也醒不過來,像是被夢魘怔住了。
今天早上起床發現自己放在床頭的絲巾不見,鍾亦還只是有點懷疑,直到他照鏡子看見自己左肩上多出來的那一記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