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不掃？”小夏監工揚眉問對面支著長腿在雙杠上坐得安穩的人，小模樣兒看起來還真有幾分厲害。
　　賀裴從夏思喬手裡抓走點兒瓜子，往左往右往後隨意扔了幾顆，淡道：“陸言說他今天特別想掃地，誰也別跟他搶。”
　　“草。”陸言抓著苕帚恨恨抬頭，看到小夏監工似笑非笑的目光以後乾脆地低下腦袋，苕帚舞得飛快。“沒錯，我就是愛掃地，誰也不能跟我搶，誰跟我搶苕帚就是看不起我！”
　　“嗨，那得了，我就不幫你掃了。”方遠跟夏思喬和賀裴揮了揮手。“先走了啊小夏，賀哥。沒穿秋褲凍屁股，我回教室了。”
　　陸言不敢有怨，不敢多話，勤勤懇懇地掃著越來越多的果殼。
　　教學樓那邊兒有一兩顆腦袋貼在窗戶上往他們這邊看。
　　今天太陽雖然暖融融的，但是坐得久了手腳也有點發涼。
　　賀裴忽然跳下雙杠，簡單的動作被一雙長腿加持著也顯得賞心悅目。
　　“跑兩步暖和暖和吧。”賀裴朝跑道方向歪了歪頭。
　　傻坐著確實凍人，夏思喬把圍巾搭在雙杠上，利落地翻身，劃過一道漂亮的曲線後落地，揚著下巴看向陸言。“你好好掃地，掃得不好在我這可過不去。”
　　陸言苦著臉點頭。
　　…
　　說是跑步夏思喬卻懶懶散散抬著步子，賀裴就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
　　“陸言可惡，你也挺可恨的。”路過運動會接力的起跑點時候夏思喬忽然說，一點不掩飾自己的記仇。
　　磚紅色的橡膠跑道上還留著淺淺的白印，賀裴垂眼看了下。“對，我一直可恨。”
　　“原來可恨，現在也可恨。”
　　這話說到夏思喬心坎裡了，跑了一會兒出了點汗，身上熱乎起來，他索性慢慢溜達起來。“你下次說騷話能不能顧一下場合，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我看一字眉正在那嗑速效救心丸呢。”
　　“哦。”賀裴點頭，盯著前面Omega因為運動過後透著一點粉的脖頸，還有淡紅的腺體，黑沉的眸子裡透著不加掩飾的侵佔欲。“那就是說你同意我私下裡對你這樣了？”
　　自從賀裴表露心跡以後，說話就開始肆無忌憚起來，夏思喬踢著橡膠粒兒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停住了腳步。
　　“我覺得這樣是不對的。”夏思喬微抬著臉看向賀裴，眸光清透，鼻尖有一點薄汗，像是想把這些天來的不安和悸動全部摒棄一樣，他一口氣說了很多。“賀裴，我之前喜歡過你，後來想明白了，這樣是不對的。”
　　運動過後有點乾渴，他舔了舔嘴唇。“這幾天我想了想，其實你對我也不一定就是喜歡。實話實說，如果現在你忽然說不喜歡我了，我心裡也會有落差，也會不適應，我不否認我有這樣的劣根性。”
　　“一字眉雖然囉嗦，但是他說得沒錯，我們現在還小，應該以學業為重。以後的時間還很長，會遇到很多優秀的人，你怎麽能確定，你現在喜歡的將來也喜歡呢？”
　　“我覺得，我們應該認真對待感情，而不是因為一時衝動。”
　　“所以。”賀裴斂眸，低頭看著夏思喬被舌尖舔過的潤紅唇瓣，嗓音微啞地重複問。“你說我是一時衝動？”
　　夏思喬點頭，還想繼續說點什麽，忽然重心一歪，被人拖到了教學樓的牆根兒。
　　賀裴一手將夏思喬的兩隻手牢牢錮住，另一隻手捏起他光潔的下巴，信息素也肆無忌憚地將他圈起，像島嶼也像牢籠。
　　賀裴低下頭。
　　背後是冰冷牆面，面前是賀裴放大了的俊臉，炙熱的呼吸打在他鼻間，唇瓣上有什麽東西，溫熱柔軟，克制的，壓抑的，視若珍寶地輕吮著他。
　　爆裂的心跳混合著慌亂的躁動傳入耳膜，夏思喬像被沉溺在一片陌生的深海裡浮浮沉沉，連呼吸都在顫抖。
　　教室裡的讀聲輕快張揚，帶著年少朝氣。
　　過了一會兒，下頜骨被人輕輕撥動，粗重的呼吸落在側頸上，低啞的聲音埋沒在頸間，熱意卻順著皮膚激燙著他的後腦和脊背。
　　“你覺得我對誰都會一時衝動嗎？”

第71章
　　溫熱的液體從通紅的眼眶滾落，順著清瘦漂亮的下頜線墜落到賀裴側臉。
　　賀裴緩緩抬起頭。
　　夏思喬神色迷離又惶亂， 瓷白的臉上掛著兩道濕痕， 賀裴不知道什麽時候松開了他，他手指無意識地抓握著爬山虎的枯枝， 粗糲乾裂的表面帶來一點刺痛。
　　“別哭，喬喬。”
　　“別哭。”
　　賀裴雙手捧住夏思喬的臉， 輕柔地啄吻著濕鹹的淚水，順著細膩瓷滑的下巴一路向上， 直到被氤濕的顫抖羽睫。
　　微薄的雙唇帶著奇異的觸感， 肌膚的相觸激起陌生的欲/望。
　　憧憬又恐懼。
　　懵懂又抗拒。
　　牆角堆落著殘雪，不知道被誰畫了個簡陋的心形， 透露著少年的歡喜，倉促又放肆。
　　牆邊有Alpha身型忻長， 微垂著頭似擁非擁， 像呢喃也像輕哄。
　　放學鈴響徹學校， 一牆之隔傳來歡呼聲，有人湊在一起像是在報復這會兒的學習壓力似的， 大聲合計寒假去哪旅行。
　　夏思喬的身體比意識更先做出反應。
　　不同於在食堂的兒戲， 拳鋒猛砸在賀裴側臉上的時候夏思喬骨節處傳來切實的疼痛。
　　賀裴臉被砸得偏了偏， 顴骨處即刻浮出深紅的印痕。
　　打人的那個率先脫了力， 靠坐在牆根邊上， 雙手抱膝， 腦袋深深埋在其中。發茬細碎， 有點兒硬， 像他的拳頭。
　　夏思喬心臟像被尖刻的針扎一樣微微蜷縮，一陣一陣的痙攣讓他淚腺不受自己控制。
　　“你不要臉！”少年嗓音帶著委屈的鼻音，悶在膝蓋裡囫圇不清的。
　　夏思喬從來沒有設想過某一天會跟一個什麽樣的人親吻，幾個月前的他甚至都不會去設想對方是男生這個選項。
　　賀裴蹲在旁邊側頭看他，面容清俊，側臉猙獰傷痕給他深黑長眸染上幾分陰鬱，連信息素都帶著肆無忌憚的侵襲欲，他坦然道：“我想不要臉很久了。”
　　涼颯的晚風吹過，夏思喬身上多了件外套，帶著Alpha的熱度和熟悉的信息素味道。
　　除了莫名多出來的佔有欲和侵略欲。
　　“我不會把這當一回事的。”夏思喬垂著腦袋藏起自己，腺體卻大剌剌地給人看著，空氣中若有似無的橙花和咖啡香氣甜膩地盤桓，激起Alpha天生的征服欲。
　　“把什麽不當回事？”賀裴盯著淡紅色的血管，緩慢重複道：“把我親你嗎？你是說，把我親你不當一回事？”
　　“行，既然你這麽想得開我也就放心了，親一下一個拳頭，我付得起。對了，包年能有優惠嗎？一次兩次的可能不太夠。”賀裴聲音帶著冷意。
　　Omega說被親了也不在意，那就讓他在意起來，
　　明明是個漂亮愛心軟的Omega，拳頭真砸起來人來卻比Alpha還重，賀裴說話間顴骨處傳來陣陣鈍痛。
　　夏思喬僵了一下。
　　然後緩緩地抬頭，把搭在他身上的衣服往地下一扔，側過臉跟賀裴對視。
　　夏思喬手捏住賀裴脖頸，賀裴順從著他的力道被按倒在牆角，喉結的滾動牽帶著肌肉的動作軌跡，一起傳送到夏思喬手心裡。
　　他眼角和鼻尖都泛紅，聲音卻沙啞又凶戾。“你他媽別太過分，真覺得我不敢拿你怎麽樣是嗎？”
　　…
　　賀裴黑眸定定看著他，夏思喬下手不輕，捏得他嗓音微啞。“你跟方遠關系怎麽樣？”
　　夏思喬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問這個，緊擰著眉頭不說話。
　　“要是他親你，你會不會在最開始就躲開，或者直接給他一拳？你會等便宜都被佔完才想起來還他一下嗎？”賀裴目光毫不退讓。
　　“誰親完你你都會說你一點都不在意是嗎？”
　　“你是這麽想得開的人嗎？”
　　賀裴接連發問。
　　枯枝輕晃的窸窣伴隨著教室的清亮的笑鬧聲回蕩在耳側。
　　…
　　夏思喬垂著眼松開了他，緩緩站起身來，耷拉著腦袋往前走。
　　忽然被人從後面抱住。
　　賀裴腦袋垂在他清瘦挺直的肩膀上。
　　夏思喬脊背微繃。
　　“對不起。”
　　“可我不是一時衝動。”
　　賀裴說。
　　…
　　夏思喬盯著腳尖看了好一會兒，肩膀緩緩塌下來。
　　他抬起手臂，輕抓了抓賀裴的發頂。
　　“別跟我說話，我還生著氣呢。”少年混雜著鼻音的聲線軟糯。
　　*
　　夏思喬失眠了。
　　松軟乾燥的床褥間帶著安心好聞的皂角味道，他卻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
　　憤怒與驚愕過後就是暈頭轉向，手腳發飄，嘴唇火燒火燎的，閉上眼就是那個人的雙唇和放大了的臉。
　　狗逼賀裴還我初吻！
　　辣雞賀裴還我清白！
　　夏思喬有點恨鐵不成鋼。
　　當時自己為什麽沒咬他呢？
　　樓道裡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哪個宿舍在過生日，生日快樂歌以後就是一陣尖叫，宿管大爺跑過去說了幾句之後安靜了片刻，然後就是一陣壓抑的笑聲。
　　繼砸床之後夏思喬又捶了捶自己腦袋，然後猛地衝向浴室。
　　夏思喬抬著眼皮看向自己嘴唇。
　　浴室的頂燈明亮刺目，將他眉眼裡的不自然和帶著一點誘惑的迷離照得清晰透徹。
　　他對著鏡子向左照了照，又向右照了照，鼓了鼓腮幫子以後，才抬手，指尖試探性地觸了下嘴唇。
　　像被電到一樣一觸即分，過了一會兒，又小心翼翼地重新覆上。
　　指腹柔軟，按在嘴唇上卻不是那種感覺。
　　夏思喬蹙了蹙眉，瞪著鏡子裡那個臉色透著不自然薄紅的漂亮少年看了很久。
　　然後嘴唇微微張開又合上，發出了金魚吐泡泡的“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