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思喬從他懷裡站起來，揉了揉眼睛，嗓音裡還有點兒困倦的微沙。“你做完實驗了？”
　　“嗯。”賀裴也站起來收拾東西，頓了下，側頭問他：“晚上想吃什麽？”
　　夏思喬前一陣子看電視節目來了興致，忽然想學著做飯，賀裴心疼他做了一兩次就不讓他進廚房了，但是不太好吃的飯菜卻也吃的乾乾淨淨。
　　“不好。”賀裴揉了揉他腦袋瓜。“帶你出去吃。”
　　“外面吃不健康！”夏思喬抗議。
　　“那明天我給你做飯，天天讓你健康。”
　　倆人杠上了似的，一個今天堅持要做飯，一個非要出去吃。
　　“你真要做飯嗎？”賀裴語調緩慢，帶著若有似無別的意味。“我不確定能讓你好好做完。”
　　夏思喬想起前兩次賀裴在廚房裡鬧他的樣子，臉有點兒熱，鼓了半天臉頰才偃旗息鼓。
　　但垂著眸也有點兒懨懨的。
　　看賀裴那不痛不癢的樣子，明顯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也沒細想過自己今天特地跑過來等他還要給他做飯的目的。
　　狗東西果然不是東西。
　　辣雞賀裴，錯付他的真心！
　　再也不跟你好了！
　　賀裴把自己圍巾纏在他空蕩蕩的脖頸上，輕拽著圍巾邊緣帶他往前走。“還不快點，不是餓了嗎？”
　　…
　　城市光怪陸離的夜景如水般倒退著劃過眼簾，賀裴一手支著額頭，一手搭在方向盤上，看夏思喬明顯心事重重還故作鎮定地樣子，側頭對著燈火流螢的夜幕輕笑了下。
　　夏思喬開始心想自己是不是太矯情了。
　　只是有點兒而已！
　　今天夏思喬醒來摸到空蕩蕩的枕邊懵了一瞬，看到賀裴發來的信息才知道他五點多就去了實驗室。
　　可能是他最近太忙了吧，夏思喬手指扣著安全帶的邊緣，心不在焉地想。
　　他們兩個在商場吃的飯，吃飯的時候夏思喬已經調整好了情緒，面上看不出什麽異常來。
　　吃完飯才覺得撐，又被賀裴領著在商場逛了逛。
　　“累了，咱們回家吧，我想早點睡覺。”夏思喬拖著賀裴手不想往前挪步，眼睛被困意熏得霧蒙蒙的。
　　昨天被賀裴折騰到半夜，今天早上賀裴走了他就有點兒不適應，躺在床上也沒了困意，這會兒吃飽了就又開始犯困，整個人都懶散起來。
　　前面就是電影院，賀裴哄他：“最近天天在實驗室，都好久沒看電影了，陪我看電影好不好，你可以在裡面睡會兒。”
　　賀裴哄人的時候尾音會微微往上勾，聽得人心裡麻酥酥的，夏思喬暗罵自己沒出息，被這小妖精騙著吃了多少虧了。
　　嘴上卻還是誠實道：“那你快點兒買吧，我想喝可樂。”
　　…
　　電影開場了夏思喬才發現不對勁。
　　“今天怎麽沒人啊？”
　　座位區深黑寂靜，隻劃過大屏幕透來的光影，夏思喬坐在最後一排向四周看了看，奇怪咕噥道：“怎麽一個人都沒有？”
　　他們倆坐的沙發位，賀裴攬著夏思喬的肩，靠在沙發背上散漫道：“那不挺好的，方便我趁你睡著了乾壞事。”
　　夏思喬喜歡吃甜的，雖然晚飯吃多了，還是忍不住把爆米花往嘴裡填，一邊吃一邊冷哂。“你就吹吧，你能幹什麽壞事，我夢裡就給你一套QWER。”
　　“我能幹什麽壞事？”賀裴緩慢重複，氣息也肆無忌憚蔓延上來，意有所指地曖昧道：“你說呢？”
　　夏思喬叼著爆米花，錯雜混亂的光線裡耳根忽然蔓上淡粉。
　　雖然已經在一起很長時間了，兩個人也早已成年，在夏思喬身上卻還是有少年的影子，還是會因為他一兩句話臊得臉紅。
　　這個人每一點，好像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存在的。
　　應該說他身上的每一點，不管是偶爾流露出的青澀懵懂，還是被激起好勝心以後的熱情大膽，他都那麽喜歡，貪得無厭地沉迷。
　　“我乾的壞事…”看著夏思喬越來越紅的耳根，賀裴笑了下，傾身叼走他唇邊的爆米花。“當然是趁你睡著了偷吃你爆米花。”
　　“好甜。”
　　唇齒交纏間不知道他說的什麽甜。
　　夏思喬確實困壞了，本來想陪賀裴看完這部電影，結果開場十幾分鍾就沉在賀裴懷裡睡得天昏地暗。
　　直到電影尾聲他才迷糊醒來。
　　“是不是演完了？”夏思喬晃了晃腦袋，準備收拾東西往外走。
　　賀裴捉住他手腕，啄了一下他白皙細膩的手背。語氣肯定，而不是征求他的意見。“寶寶，陪我看完彩蛋。”
　　忘了日子不說還這麽多要求！
　　也就我這好脾氣能這麽慣著你了。
　　夏思喬靠著賀裴肩膀半闔著眸醒神兒。
　　熒幕光影交錯投在兩人身上。
　　聽到熟悉的聲音夏思喬猛地睜開眼，不可思議地看著屏幕！
　　眼前不知道什麽時候變了畫面。
　　視角晃動，屏幕裡的少年眉眼漂亮，因為中樞神經藥物關系格外的興奮，正在試圖拽拍視頻人的褲子，一邊兒拽一邊兒真是兒似的誘哄：“乖，給我看看，大不了我也給你看，咱們碰個面兒好不好？”
　　鏡頭拉遠了一些，少年眉頭立馬豎起來：“你跑什麽，你以為你跑得掉？哼，能不能成熟一點？”
　　拍視頻的人還真沒能讓他得手，少年清透的眸子賊兮兮轉了轉，忽然一笑：“這樣，賀瑪麗，我不白看，我給你念首繞口令。”
　　小腦袋開始搖晃起啦：“八百標兵奔北坡，炮兵並排北邊跑。”
　　腦子暈乎乎的，嘴皮子倒格外利索。
　　…
　　畫面一轉，是穿著校服的教室，快到期末了，學習氛圍格外的濃厚。
　　少年似笑非笑地靠近他們班副班長。“想不想跟Alpha來一場激情的碰撞？連夜刷題刷不完不許睡覺不許玩手機？”
　　副班長心知歹念暴露，抱著腦袋想跑，卻被少年按住一頓捶。
　　間歇響起周嘉偉的聲音，屏幕有點兒晃動：“小野O鎖喉了！武僧一揚準備逃跑了！”
　　周嘉偉低罵一聲。
　　屏幕裡副班長還在被少年追著練，一邊笑一邊嗷嗷認錯。
　　…
　　視角有點兒遠，有少年眉眼風發站在主席台，他考了省第七，正在做畢業演講。
　　屏幕前排隊站著的大男生忽然回頭，原本英俊的面容因為這咧到嘴角的笑顯得格外憨憨。
　　大男生忽然朝鏡頭揮了揮手。
　　“Hello，我是你們愛的傳呼機方遠同學，祝你們長長久久啊。什麽時候結婚啊，我分子錢連帶孩子滿月錢都給你們準備好了，得給兄弟一個花出去的機會啊。”
　　這話似乎取悅了Alpha，Alpha嗓音裡帶著笑意。“不會讓你等太久。”
　　…
　　光線昏沉迷離的KTV裡，少年眉眼長開了一些，更加精致奪目，神色裡卻帶上了一點兒大人的沉穩。
　　正坐在點歌台前唱一首英文情歌，曲調慵懶，配著少年的嗓音格外好聽。
　　少年不太記得歌詞，一直盯著屏幕，直到伴奏的間隙，卡座裡掌聲雷動的時候少年才回頭。
　　屏幕前豎起骨節分明的拇指，似乎在讚揚他，少年像得糖的孩子一樣忽然笑得燦然。
　　…
　　大學的階梯教室裡，已經是青年的他正在做課題匯報。
　　配合著投影上的ppt，在黑板上寫寫畫畫，字體之於少年時六親不認的狂草現在稱得上橫平豎直。
　　青年半邊臉映著投影儀的光線，將優美的五官描繪得更加輪廓分明，半邊臉隱沒在窗外滲進的陰沉天色裡。讓人禁不住心生惋惜，這樣好看的男孩子，就應該把所有明亮的光芒都送給他。
　　像他現在的神情一樣。
　　沉穩，自信，遊刃有余而恣意從容。
　　…
　　成長的一幕幕流水般劃過，很多他自己沒在意過的細枝末節都被人妥帖地記錄下來。
　　松軟的床被裡，青年脖頸上帶著曖昧的紅痕，睡得乖巧香甜。
　　似乎感覺有人在一直看著他，閉著眼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一把嗓子微啞，勾人得緊。
　　“你起來，別在我這晃悠。”
　　拍視頻的人格外討厭，就是不讓他如意。
　　“你是狗。”
　　鏡頭逼近一點。
　　“我是誰？”
　　似乎Alpha的信息素讓Omega感覺到威脅，青年沒睜眼，卻從善如流地改了口。
　　“男朋友。”
　　Alpha還不滿意，繼續走近。
　　“我是誰？”
　　青年閉著眼睛揮了揮拳，卻因這手太過修長漂亮骨肉勻亭而看起來無害又可愛。
　　Alpha還在等他回答。
　　過了半晌，困得妥協似的，青年閉著眼睛揚起手臂，勾住Alpha脖頸。
　　手機無聲掉到了床上，照著光線昏暗的天花板。
　　“老公，你是我老公。”少年的聲音因為埋在Alpha懷裡含混不清。
　　他有點兒鬱鬱地嘟囔：“老逼人瞎喊，什麽怪癖。”
　　…
　　屏幕上開始劃過一張張照片，有他自己的，有他和Alpha的，也有和朋友一起的合照。
　　夏思喬喉頭滾動，眼眶忽然有點熱，視線模糊，卻還固執地粘在屏幕上。
　　他被賀裴扣進懷裡，輕吻著後頸。
　　“你以為我忘了？今天是咱們在一起四年的日子？”
　　“沒有，我是那麽矯情的人嗎？”夏思喬逞強道。
　　“嗯，你不矯情，我矯情。”
　　“夏思喬。”
　　“嗯？”
　　“我跟你四年了。”賀裴說。
　　“那…我表揚表揚你？”
　　“不要表揚。”
　　夏思喬語氣裡帶著果然如此，我就知道你想訛我的滄桑。“那你想要什麽，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