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沒事，有帽子。”

　　上場前，果然接到廣播通知，其他方陣原地坐下，標兵和舞蹈方陣去入場口準備。

　　這個天其實是不冷的，只是潮濕的空氣貼在軍訓服的布料上，黏黏膩膩的，渾身難受，連帶著心情也變得煩躁。

　　我和李彧並排從主席台前走過，余光瞥見內場有學生在看李彧，甚至有兩三個舉起了手機。

　　我不喜歡拍照，更討厭偷拍行為。一路忍耐著不爽，暴躁的情緒回轉醞釀，在一道閃光燈亮起的時候終於達到頂點。

　　我擰著眉轉過去就要去罵人，李彧卻先我一步轉過頭，側身擋在我面前。

　　“能別拍了嗎？”

　　李彧背對著我，肩背厚實寬闊。

　　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能聽見他低啞的聲音，李彧在生氣。

　　舉手機的幾個女生連忙把手機放下來，不小心開了閃光的那個直接嚇到了，開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李彧把手搭在我肩上，半摟著，

　　“他不喜歡被拍到，能刪了嗎？”

　　那片的女生集體倒吸一口涼氣，

　　“馬上就刪，很抱歉！”

　　李彧見她們真的刪了，才攬著我往入口處走，

　　“沒事，都刪了。”

　　“嗯。”

　　我含糊地應了一聲，心裡特別亂。李彧總是以一種保護的姿態站在我面前，好像天塌下來也不用我擔心。

　　再這樣下去，我怕我會越來越依賴他，迷戀他，直到無法自拔。

　　如果哪天他忽然抽身，我的世界也許會天崩地裂。

　　李彧這傻-逼根本無法體諒我患得患失的心情。

　　他不知道我將每一次的曖昧都當作一枚籌碼，疊加得越多就越是在崩盤的邊緣搖搖欲墜。

　　我們在大雨中走完了方陣，領導還算體恤，匆匆致辭後就宣布解散。

　　操場上的學生“嘩啦”一下全散了，李彧跟我隔了兩個方陣，他跑過來的時候還想把外套脫下來給我倆擋雨，我急忙阻止了他這種類似於青春疼痛偶像劇的行為，

　　“別傻-逼了，你快穿好，拿了書包就能打傘了。”

　　秦子賀他們已經先一步回去，我和李彧到宿舍時全身都濕透了。

　　李彧把我往浴室推，“快去洗澡，我幫你把換洗的衣服找出來。”

　　“你先洗。”

　　“不，你先。”

　　秦子賀說，“那要不你們一起唄？”

　　我，“…………”

　　李彧，“…………”

　　草！我背後騰地起了一串電流，李彧也僵在原地。

　　對兩個直男來說，一起洗澡根本沒什麽，但我和李彧都不是。何況我們還懷了各自的小心思。

　　李彧趁我發呆，動作急躁地把我摁進浴室，“你快洗！”

　　浴室門“哐”一聲關上，我捂著臉深吸一口氣，轉身麻溜地脫了衣服擰開開關，讓蒸騰的水汽充滿整個浴室。

　　在熱氣的熏染下，我的大腦也像泡了水，渾渾噩噩。和李彧一起洗澡…剛剛秦子賀提議的時候，我竟然真的有考慮過。但就是怕，怕我把持不住撲上去，卻又隱隱期待著發生些什麽。

　　嗷——！我發出一聲悲鳴。

　　許光曄，你下-賤！

　　惦記著李彧身上還濕著，我快速洗完就關了水。剛擰上開關，浴室門就被敲響了，

　　“洗完了？”

　　李彧的聲音隔著門，透過水霧傳來，曖昧不清的很撩人。

　　我走過去把門拉開，伸出一隻手。衣服褲子就遞了進來，最上面的還是一條內-褲。

　　我要死了，死於尷尬癌。

　　換了衣服出去，我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直到他也洗了澡，又坐到桌前玩電腦。我窩在床上玩手機，空調直對著腦袋吹，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我就是不敢下去。

　　-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我打了個噴嚏。

　　秦子賀特別誇張地衝到我面前來，

　　“許光曄！你感冒了！”

　　不…我只是打了個噴嚏……

　　“許光曄！你等我給你找感冒藥！”

　　“不用…”

　　“你看我昨天就說了，不要感冒不要感冒！”秦子賀仿佛打開了老媽子開關，一個人忙得團團轉，又是給我遞藥又是給我倒水。本來還沒醒的李彧都被他吵起來了。

　　“感冒了？”李彧爬起來，“一會兒帶你去校醫院。”

　　我擺擺手，把藥吃了，“打了個噴嚏而已，秦子賀太誇……啊嘁！”

　　說著我又打了個噴嚏，這下好了，鼻涕都流出來了。

　　“我……草？”

　　我震驚地看見我的鼻涕就這麽順著我低頭的動作一直流到了杯子裡！

　　而且一直在流。

　　我哪兒來這麽多鼻涕！我是水龍頭變的麽！？

　　“臥槽……”甄陽一睜眼就遭受了暴擊，看得出來他想笑又覺得不太好，導致整張臉特別扭曲，“你怎麽回事？”

　　草，我怎麽知道怎麽回事，要命的是李彧還在旁邊。我的鼻孔就跟他媽個泉眼一樣，源源不斷地流。

　　李彧快速抽了幾張紙，我伸手準備接過來，他卻直接按在了我鼻子上，還給我擤了擤。

　　我目瞪口呆。

　　有一瞬間，我想馬上和這個人結婚。

　　李彧特別自然地擤完，又抽了幾張來擦我鼻子上蹭到的，擦完順便往下抹了抹我嘴角的感冒藥。

　　於是我嘗到了鹹鹹的味道。

　　“…………”

　　還是離婚吧。

　　李彧怕不是個瓜娃子。

　　-

　　李彧的騷操作讓我整個上午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這種不滿一直持續到中午我從美院出來，江之影攔住我。

　　“團支書，李彧今天也來嗎？”

　　江之影穿著寬大的上衣，短褲幾乎短到看不見。我看著她的穿著，心裡很不爽。因為江之影是要和我搶男人的對象，她穿得又很吸睛，我卻沒法跟她一樣穿得短短的在李彧面前瞎晃。

　　身為小gay我真是太不容易了。

　　“嗯，他每天都來接我。”我說。

　　“那我和你一起等他。”

　　“你找他有事嗎？”我皺眉。

　　“這就跟團支書沒關系了吧？”江之影高冷地甩頭。

　　講真，這個江之影情商真的……我無法形容。就算我跟李彧只是普通室友關系，聽她這麽說也會很不爽。

　　她要追李彧不知道先和李彧的朋友打好關系嗎？

　　我說，“那我就打電話跟他說，讓他別來接我了。”

　　江之影睜大美眸看著我，“為什麽？你憑什麽干涉我的事！”

　　好吧，她說的也沒錯，我確實沒資格干涉她追李彧。但我脾氣不好，也不憐香惜玉，

　　“我開心啊。”

　　聞言，江之影咬緊下唇，就在我以為她要爆發的時候，她忽然泄氣一般垂下頭。從我的方向看去，已經能看到李彧從路口騎車過來了，江之影要是現在對我發脾氣，還能敗壞一下她在李彧面前的形象。

　　唉，我好壞壞。

　　但江之影沒有發脾氣，她沉默兩秒，抬頭，悲愴地看著我。

　　我心裡咯噔一下。

　　下一秒就聽見她糾結又愁苦的聲音，

　　“我知道，我可能給了你一些錯覺，讓你以為我是對你有意思的。”

　　我瞳孔八級地震——你在說什麽！？

　　李彧已經停在了江之影身後兩米的地方，一隻腳撐著地，坐在電動車上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們。

　　“你不要再處心積慮地干涉我的私人情感了，好嗎？”江之影說到動情處，竟雙眼含著淚光，我要不是個gay，差點都要信了！

　　她應該在劇組裡，不該在這裡。

　　“你誤會了…”

　　我在李彧冰冷的，宛如武大郎撞破潘金蓮現場的目光下，竭力地阻止江之影的胡言亂語。

　　李彧當了二十秒的布景板，終於忍不住出聲，

　　“許光曄。”

　　江之影猛地回頭，“李彧同學！”

　　她的眼中帶著春光，面泛桃花，空氣中還有她猛轉頭甩出的淚珠。

　　我，“………”

　　李彧沒看她，隻死死盯著我，要笑不笑的，

　　“你喜歡她？”

　　“我跟她沒有關系！”

　　“我跟他沒有關系！”

　　我和江之影異口同聲。

　　我-日…這該死的欲蓋彌彰般的默契。

　　李彧的目光果然更加冰冷，腮幫子鼓動了一下，胸膛劇烈起伏著，

　　“許、光、曄。”

　　“李彧，我真的不喜歡她，你聽我——”

　　江之影突然大叫一聲，

　　“你們不要為了我吵架！”

　　李彧，“…………”

　　我，“…………”

　　我們是因為你吵架，不是為了你吵架…姐姐，求你放過我和李彧。

　　李彧看江之影的眼神宛如看智障，再轉向我時，竟然柔和了許多。看來，他也體會到了江之影可怕的腦補能力。

　　“許光曄，上車。”

　　我如蒙大赦般屁顛顛跑過去，爬上了他的車，看也不看梨花帶雨的江之影，催命一般拍他，

　　“快走快走快走……”

　　“誒，等一下！李彧同學……！”

　　回答江之影的，是電動車一騎絕塵的背影。

　　-

　　路上，李彧目視前方，緩緩開口，

　　“大碼，可愛，保護欲？”

　　我，“………………”

　　我當時的確抱著提前讓李彧對江之影產生抵觸心理的意圖，但沒想到最後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